待我衣錦還鄉時,定叫這笑聲更開顏。
原本倆人是打算直接走到鄉裏坐大巴的,畢竟是出遠門,借個自行車來也不方便,可剛出村口沒多久,卻發現前麵的土路被一架牛車給擋住了。
一個帶著大草帽的家夥嘴裏叼著根茅草,正優哉遊哉的躺在車板上抖著二郎腿。
“買賣不做了?”李亞東笑著問道。
“做個甚呢,那才幾個錢,能比得上巴結好你這個未來的大官?”張春喜掀開頭上的大草帽,一本正經的道:“我家黑的第一次就給你了,別嫌慢就行。”
這年頭的牛可是寶貝,除了農忙的時候,平時都得當祖宗伺候著,所以好多人家舍不得給牛按車架子。李亞東打量了一眼嶄新的車架子,就知道是新做的,顯然這子為了這一暗地裏下了不少功夫。
還能啥呢,兩世好兄弟,這輩子有我李亞東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張春喜一口湯喝。
牛車慢悠悠的走著,張春喜這個初哥技術賊差,顛得李亞東和李亞民倆人叫苦連,屁股都不敢坐下去,最後幹脆蹲在車板上。
“東,有屎嗎?有屎現在就趕緊拉,聽他們火車上廁所都有人占著,到時可別髒了褲子,哈哈……”張春喜自己倒是全然不在意,就跟暈車的人不怕開車一個道理,瞅著他的模樣樂得哈哈大笑。
“滾蛋!”李亞東惱羞成怒,主要被他這麼一後,還真有點便意盎然的感覺,這就比較尷尬了。
隨後來到鄉裏,臨上大巴車前,李亞東果真找個廁所輕鬆了一把。
張春喜終於還是嗅著巴士尾氣把他們給送走了,倆人到了縣裏後,簡易的長途汽車站外麵,陳月娥和李婷婷已經等候多時。
“票買了嗎?”李亞民望向妻子問道。
“早買了,看你們還沒來,都快急死了,馬上就要發車了。”陳月娥長出口氣,從碎花褲的口袋裏掏出兩張車票來。
這年頭買票是很方便的,隻要給錢就行,八四年居民身份證還沒有出來,也就坐飛機比較麻煩,需要戶口本和單位開具的證明信。
與大嫂和婷婷寒噓了一會兒後,李亞東就被大哥拉上了車,長途巴士轟隆隆的向前行去,這副十九歲的身體,終於第一次離開了這座縣城。
到了省城火車站的時候,已經是下午,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倆人先找到一家餐館,一碗香噴噴的熱幹麵下肚後,瞬間起死回生。
“就是這個味兒。”李亞東舔著沾有芝麻醬的嘴唇,一臉回味,不知為何,他後來很多年都嚐不到如此正宗的熱幹麵了,他自己也做不出來,不管用料如何考究。
“你以前吃過熱幹麵?”李亞民感覺有點掃興,原以為帶弟來嚐了個鮮呢。
“縣裏二中旁邊不是有一家嗎?”
“那不能比,味道差遠了。”李亞民不屑道。
“哦……我吃著差不多。”李亞東訕訕一笑,尋思著還得時刻保持警惕啊,不然萬一漏了嘴,就必須用謊話圓回來,實非他所願。
吃飯和買票都是大哥花的錢,李亞東兜裏還剩下百來塊,很想掏出來,不過想想還是算了,如果他真的隻有十九歲,肯定會這樣做,但他不是。
在某些時候我們不能越俎代庖,特別是在自己的親人麵前,大哥就得讓他去幹大哥該幹的事情,雖然苦,但他必定樂在其中。反之,就容易心生間隙。
很多家庭不和的因素,往往就是如此積累起來的,繼而爆發。
夜幕降臨,火車緩緩啟動,大哥站在月台上久久不願離去,他是一個不善於表達自己的人,此刻居然學起旁邊的人揮著手溫情告別,這讓李亞東剛醞釀而出的那點悲傷,瞬間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