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燁宛因電影開機儀式發布會無疾而終,投資款又被釜底抽薪這種雪上加霜的情形而焦頭爛額時,蘇賀隻身前往了波蘭。

上飛機的那一刻,他轉身回眸,目光深邃而凝重,轉身之際,他將冷瀟留在這裏,帶著蘇賀離開了。

到了華沙的家裏,塵封的兒時記憶被瞬間喚醒,他看著家裏的每個物件,都原原本本地放在以前的位置,靜靜地訴說著那一段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走到屋子中間一架黑色三角鋼琴邊,一隻手輕輕撫摸著鍵盤蓋子上的細碎灰塵。

奶奶曾是大戶人家小姐,自幼就在鋼琴上顯現出不凡的天賦,24歲時獲得過華沙肖邦鋼琴大賽的三等獎,但她不願意以此為職業來謀利,她將純粹的愛給鋼琴。

在那場慘不忍睹的變故之後,66歲的她帶著12歲的他,奔走他鄉,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

因為心高氣傲,她忍受不了別人的臉色,最終帶著孫子來到華沙,這個曾給她帶來無限榮耀的地方,隱姓埋名,過起了修琴賣琴、四處演奏的苦日子。

她生前最喜歡彈肖邦的E大調夜曲第62號作品。

傅聰曾引用歐陽修詞《蝶戀花》中“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來形容這首曲子。

奶奶每每彈奏時,眼圈都紅紅的,她常告誡他:

“人是很容易被表象迷惑的動物。”

他那時不懂肖邦的美,隻偏愛貝多芬,喜歡他的激昂、瘋狂和冷傲。

他緩緩升起琴蓋,彎腰坐在琴凳上,兩隻手撫上琴鍵,抒情的調調就這麼自然地流淌出來,這是他第一次彈奏肖邦夜曲,E大調62號。

突然,一陣鑰匙開門的聲音像閘門一樣,切斷了音樂的河流,原本染紅的眼眶瞬時間失了色彩,冷漠孤傲的雙瞳緊緊盯著從門外進來的人。

“蘇總!嚇我一跳!我聽到屋子的音樂,以為是奶奶在彈琴!”

這個手裏拎著大包小包的女孩子叫小玥,是奶奶生病後,蘇賀從國內帶來的特級陪護,相貌清秀,年紀不大,但手腳麻利,奶奶很喜歡她。

“你去哪兒了?”

總裁的毛病,習慣掌控別人。

“回蘇總的話,我剛從醫院收拾東西回來。”

小玥沒見過蘇賀幾次,但每次見他,那種膽戰心驚都令她記憶深刻。

“琴多久沒擦了?”

蘇賀小時候每天早晨起床後,都必須要先給奶奶擦琴,一直到他畢業離開華沙。

“對不起!蘇總!我馬上就擦!”

小玥連忙放下手上的袋子,就要衝上來擦灰塵。

“算了!你去換身衣服,先燒飯吧!我餓了。”

小玥還穿著陪護的製服,奶奶近半年一直躺在醫院裏,她也吃住在醫院裏,寸步不離奶奶。

小玥從房間換了件衣服出來,蘇賀已不在客廳,鋼琴被擦的鋥光瓦亮,閃亮如新,她走到蘇賀的房間,輕叩房門問道:

“蘇總,晚餐吃紅俄羅斯和畢高斯可以嗎?”

房內傳來微弱的聲音:“好。”

晚餐燒好了,她跑去叫蘇賀:

“蘇總,晚餐準備好了,您現在要吃嗎?”

不一會兒,門開了,蘇賀換了件白色polo衫,本該搭配陽光帥氣的臉,卻被陰沉黯淡所覆蓋。

他們麵對麵坐著,一言不發地吃著晚餐,突然,蘇賀破天荒的先開口了:

“你怎麼不吃呢?”

“我有點吃不下,蘇總,您怎麼也吃的少?不合胃口嗎?”

蘇賀回憶起以前,吃的最多的就是麵包沾著畢高斯,但那時的畢高斯裏沒有肉,隻有菜。

隻有到了中國的新年,奶奶才會包一餐紅俄羅斯,香濃奶酪粘著酸奶油,是他少年時代最棒的味覺記憶。

“不是,你快吃吧!”

小玥低下頭吃了一口,眼眶漸漸變紅:

“蘇總,您是不是也覺得這個奶酪餡餃子太膩了,沒有咱們那兒的餃子好吃?”

“等喪事結束,你就可以回家了。”

小玥的眼睛裏開始有淚珠滾動,

“蘇總...您把奶奶帶回國嗎?我想以後可以常去看她。”

“不帶回去,她發誓不再踏上那片傷心地的。”

小玥眼淚終於大顆大顆掉下來。

“奶奶的遺囑裏給你留了些錢,回去可以給你弟弟讀大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