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立想了想,似乎兒子在自己的視野中也的確有一段空白的時期,莫非就是那個時候,兒子向自己的父親討教過冶金技術?至於帶書去看的事情,認真回憶一下,好像……似乎……也許,嗯,就算是有那麼回事吧,當著經委領導的麵,他總不能直接兒子在撒謊吧?
“這倒也是。”馮立道,“嘯辰在學校裏學習成績不是特別好,不過平日裏倒是挺喜歡看書的,尤其是對技術類的書籍,有一些興趣。”
“我爺爺留下的書,我哥都看過了,有些還是德語的呢。”站在另一個角落裏等著聽吩咐的馮淩宇也話了。他搞不懂進來的這位什麼羅局長是怎麼回事,但聽馮嘯辰反複強調自己看過很多書,最後馮立也出來為馮嘯辰做證,馮淩宇覺得自己也該點什麼才好。
他也不懂什麼叫分寸,為了證明哥哥的確很牛叉,他索性把牛皮吹上了半。在他想來,這些話也不算是假話,這幾馮嘯辰的確是把爺爺留下的所有書都翻了一遍,包括那些鬼畫符一樣的德文書。自己的哥哥居然懂德文,這是多麼牛的一件事啊,他自己都忍不住想飄起來了。
“你懂德文!”
馮淩宇的話,一下子把整個屋子裏的人都雷住了。羅翔飛的反應最為強烈,他瞪著馮嘯辰,吃驚地問道。
呃,這個弟弟可真是豬隊友啊……馮嘯辰在心裏無奈地道。他還真懂德文,而且水平頗為了得,這是上一世搞技術引進的時候,專門去學的,畢竟德國是中國引進設備的一個重要來源國,搞裝備的人,懂點德文實在是太正常了。這幾,他把爺爺留下來的書找出來翻了一遍,對其中一些德文書也瀏覽了一個梗概,或許馮淩宇就是那個時候現他在看德文書的,這時候為了幫自己吹牛,就直接抖摟出來了。
“爺爺教過我一點。”馮嘯辰拿不準該到什麼程度才合適,於是模棱兩可地答道。他同時向羅翔飛使了一個哀求的眼神,那意思是:大叔啊,再下去我就穿幫了,你別恩將仇報好不好?
羅翔飛的心裏翻江倒海一般,他覺得自己已經看不透眼前這個年輕人了。在此前,他覺得馮嘯辰大概是有一些家學淵源,看得懂機械圖紙,又誤打誤撞地現了那張抽水馬桶的圖紙,所以才能向他提出警示。現在看來,馮嘯辰的本領遠不是會識圖這一點能夠概括的,他跟馮維仁學了四五年的冶金技術,甚至還學了一點德語,能夠看德文的專業書籍,僅憑這一點,就值得當成一個人才來用了。
十年運動,中國的教育體係被衝擊了個底朝。在今的中國,想找一個懂德語,同時還懂一點冶金和機械的年輕人,比自己造一條熱軋生產線還難。那些早年學過德語的工程師,最起碼也是四十開外了,有些人早已荒廢了專業,那些還能夠工作的,無不是各個單位的骨幹,根本不可能被借調出來幹別的事情。
經委和德國廠商談判,經常找不到合用的德語人才,無奈何,隻能找個英語翻譯,把中文譯成英語,再由對方帶來的翻譯把英語譯成德語,這樣轉了幾道彎,有些話的意思都被篡改了,為此鬧出來的笑話和糾紛,就不必細數了。
眼前這個年輕人,會德語,懂冶金,而且還有一雙敏銳的眼睛,能夠從大家都注意不到的地方,現一個隱藏的抽水馬桶,這種人放到南江省冶金廳當個勤雜工,真是暴殄物了。
羅翔飛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想回去向喬子遠等人隆重推薦馮嘯辰這麼一個寶貝,讓他們把馮嘯辰調到重要的崗位上去。他轉念一想,一個邪惡的念頭冒了上來:這麼好的一棵苗子,我幹嘛要留給別人用呢?何不暗渡陳倉,把這年輕人弄到京城去。好好礪煉幾年,想必就能夠獨當一麵了,屆時喬子遠等人臉上的表情,一定會非常精彩吧?
“對了,馮,你父親是物理老師,我看你家還有電烙鐵,想必你會修收音機吧?我從京城帶來的收音機,不知道是不是哪根線碰斷了,你能跟我到招待所去,幫我修修嗎?”
羅翔飛岔開剛才的話題,裝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對馮嘯辰出了要約。他決定,要找一個單獨的場合,與馮嘯辰好好地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