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普通人的角度,會憤怒,會震驚,會對熊貓人軍團那位副團長咬牙切齒。
王普照不會,他了解的更多,也想的更多。
所有的幻想破滅,所有的期待磨滅,事實證明唐岩不是鳶城走向光明的引路人,而是城主大人的一位合格外援。
他憤怒,他仇恨,他震驚,但是憤怒、仇恨、震驚的對象不是那個叫唐岩的男人,是那個叫費翔的“偉大城主。”因為發生在勇、牛峰身上的事,現在也發生在自己身上……是命運的詛咒也好,是曆史諷刺也罷。
雖然侯漢敏不知道王普照那時心情如何,但是聯係這封遺書的內容,大概率對未來與人生失望透頂,最終走上死路。
換句話……王普照很可能是自願出去的,好讓唐岩給他一個痛快,結束這可悲可歎可憐,看不到希望的人生。
這樣做他自己解脫了,還會變成一個死戰不屈的英雄,為妻子與女兒贏得更好的待遇。
想到這裏,侯漢敏抖的更厲害了。
因為他在懷疑一件事------自己能夠在那場對抗中活下來,恐怕不是倚靠裝死騙過唐岩,是對方需要留一個活口來告訴鳶城人發生了什麼,從而加深鳶城人對寶石城與熊貓人軍團的仇恨,完成早前飛艇進入鳶城領空時唐副團長提到的交易。
如果王普照識破了城主的奸邪伎倆,那麼王普照的自尋死路還有另一個用途------以自己的死保住他侯漢敏的命。
啪嗒,啪嗒,啪嗒……
黃豆粒大的淚水打濕了軍裝的衣領。
他從未想過王普照的死亡背後有那麼多隱情與深刻。
若是沒有飛艇傳語,若是沒有撞破費翔、薑衡密謀西進,他或許依然埋在鼓裏,沉浸在自己的英雄夢中,像每一個鳶城人那樣仇恨熊貓人軍團,仇恨唐岩。
“你為什麼那麼傻?為什麼不跟我?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問到第五個“為什麼”的時候,侯漢敏不問為什麼了,因為巨大的羞愧與羞恥像鉛雲從空壓下來,把他的靈魂籠罩。
放在以前,王普照出那些心思他會信嗎?
不,他不會,不僅不會相信,很可能會把這件事彙報給上級,讓思想指導員給王普照做心理疏導,把好兄弟從“邪路”上拉回來。
真是那樣的話,他們還做得成好戰友?好兄弟嗎?
運輸車隊遇襲事件後,他被費翔塑造成一個英雄,受到所有鳶城人的敬仰。
事實上呢?他算什麼英雄?!
王普照才是真正的英雄……起碼對翠雲,對菲菲,對他來講是無可替代的大丈夫,真英傑。
轟!轟!轟……
遠方傳來的爆炸聲將他驚醒,侯漢敏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諸般情緒,扭頭看了翠雲一眼,發現她背對著他,手在臉前輕輕抹著,像是在擦臉上的淚水。
拉著媽媽另一隻手的女孩兒很純粹,很真:“媽媽,侯蘇蘇,你們怎麼都哭了?”
王普照趕緊用衣袖擦掉眼角的淚痕,把那封信折疊起來收進懷裏:“侯蘇蘇想起你爸爸了。”
聽到“爸爸”兩個字,女孩兒的眼睛很快紅了:“菲菲也想爸爸了。”
侯漢敏趕緊向翠雲使個眼色,讓她快點上車,一麵道:“侯蘇蘇帶你去找爸爸好不好?”
“好呀,好呀……”女孩兒破涕為笑。她的情緒就像江南的氣,變就變。
……
嘟……嘟嘟嘟嘟突……
機車帶著低沉的吼聲遠去,來自地平線的風吹起一家三口的發與衣,在半空飄著。
“媽媽,你不是爸爸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嗎?”
翠雲:“……”
侯漢敏:“侯蘇蘇帶你們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也不回到那個打槍的地方好不好?”
“好。”女孩兒的應答很清脆,好像新剝的筍。
嗚,嗚,嗚……
片刻後,側三輪摩托帶著低沉嗚鳴與飛揚的塵土消失在北方街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