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上天總是喜歡捉弄人,當他給你了一樣讓你能夠為之歡喜的東西、在你沉溺其中的時候,又會忽然把他奪走,甚至連你原來擁有的東西,也像強盜那般一樣都不留給你,
又或許他隻是想跟你開個玩笑,看你哭、看你鬧,但是他永遠都不會想到,這個玩笑對於很多人來說,生命都會因此而改變軌道。
就是這個擁有如夢似幻般名字的村落,卻在十幾年後遭遇了一場可怕的瘟疫,病死者十戶有九,一夜之間幾乎家家戶戶都掛起了白綾,整個村子除了棺材店,所有的地方都是門戶緊閉。
當然那個小男孩兒......哦不,已經是少年郎的男孩兒家中也難逃病魔之掌,家中的頂梁柱、最寵溺他的那位寡言少語的父親病倒了,一樣心疼他的姐姐也在一夜之間病死了,母親看著這家徒四壁而又充滿絕望的家,把眼淚一抹,帶著裝滿自己一衣物的包裹、不顧少年的哭喊奪門而去,再也沒有回來,
我記得,那少年說他當時隻有十二歲,十二歲啊!就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父親那隻蒼老的大手在他稚嫩的掌心一點點兒的失去溫度,卻又無能為力,
不過他說他當時並沒有流淚,因為眼淚早已經在昨晚姐姐離開他的時候,就已經哭幹了。
有時候想想,災難對於逝者來說,或許是一種解脫,但是對於生者來說,就無疑是一種折磨了,一種無時無刻不沉浸在逝者的傷痛中,卻又不得不繼續活下去的折磨,
那少年用自己滿手的血泡,給他父親和姐姐至少挖了一個可以入土為安的地方,然後帶著自己從家裏老鼠洞口發現的僅有的一枚銅錢,跟著村裏的人一起逃難去了山西。
在那個稚嫩的少年眼裏,太原,是一個他從來都沒有見過的繁華之地,川流不息的人群和隨處可見的官轎與馬車,似乎就是小時候老人嘴裏的那個“見世麵”的所在,
很慶幸,這個小少年並沒有被太原的燈紅酒綠所染,他用那僅有的一個銅板,半討半買的弄了半塊燒餅,然後在寒風和冰雨中捱過了一夜,第二天在一座酒樓憑借著自己識得不少字,討了個跑堂的差事,才算是沒有被餓死。
他說現在回憶起來,那個老鼠洞門口的一個銅板,好像是上天特意幫他施了個障眼法,讓他那棄他而去的母親沒有看到,而被他撿了起來,從而讓他捱過了那一夜。不然很可能在沒有找到糊口營生之前,就已經被凍死餓死了。”
一直在認真聆聽的柳彪聽他說到這兒,不由的插了句嘴,半調笑的說道:“你說這人性可真夠有意思的,明明是上天把他一家人的性命奪走了,現在卻因為一個破銅板就要對上天感恩戴德。”
“人不都是這樣嘛,尤其是麵對高位者時,那個給你留下一兩樣東西的人,總是比那個一樣東西不留給你的人,顯得更加慈祥,其實不過五十步笑百步耳。但是就像這上天一樣,留還是不留,你總是無法違背的,隻有自欺欺人的對那留了一樣東西的人,感恩戴德罷了。”
竹清怡這話說的柳彪直撓頭,想了半天也沒琢磨透她的意思,便隻能支應著讓她繼續說下去。
“這少年就這樣白天在酒樓裏跑堂,晚上就躲到一處破草屋裏念書,掌櫃給的夥計銀子不是被他買了書,就是被他買了蠟燭,有時候弄得自己連飯都沒的吃。”
竹清怡提到這個的時候,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挑了挑,好像當下就能看到少年那時候的落魄樣子,讓人覺得可憐卻又忍俊不禁。
“那他最後必然是一朝金榜題名,暮登天子堂了吧?”
竹清怡卻輕笑了兩聲,“如果付出總有收獲的話,那又怎麼會有那麼多為生活所迫的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是,這個少年第一次科考,名落孫山。”
“這個我是知道,我之前也參加過一次科考,確實不容易,當時我......”
“你還聽不聽了?”
竹清怡把柳彪打算將他在西北科考落榜,然後找她貴妃姐姐撒潑討差事的事兒堵回了肚子裏,不悅的嗔了他一句,
“好好好,你接著說,我不搭茬。”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包括他自己。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心一意的苦讀,最後換來的還是這樣的結果,他開始抱怨上天的不公,開始疏遠書卷,每日裏用口袋裏不多的銀錢去勾欄瓦舍裏放縱,有的時候甚至宿醉在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