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回憶起這段時間的時候,說那是他最灰暗、最無望,也是最沉淪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人生已經看不到希望,他想他的姐姐、他的父親,甚至想要一死了之,再不用像現在這樣飽受折磨。
說來可笑,這少年向來都是個果斷決絕的人,甚至包括自殺這件事情,也很快就付諸實施,
他找了一艘小船,獨自一個人搖到河中央,然後用早已準備好的鐵鑿鑿穿了船底,仍有冰冷的河水一點點兒的蔓延進船裏,他則依靠在船邊,閉目等死。
或者說上天還有意思悲憫之心,在這少年就要了此一生的時候,碰到了自己生命中的貴人!
那少年不知道冬日剛剛化凍冷徹骨髓的河水是如何漫過自己的臉龐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被太原當地的名門望族,竹府的二小姐救回去的,更完全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躺在了竹二小姐的閨房之中,
他隻記得,那個輕輕推門走進房間,讓他這一生每時每刻回憶起來都會怦然心動的麵孔,是如何的一見傾心。
不過
一個是身無半寸薄田的窮酸少年,一個是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
這種極大的身份差距和地位鴻溝,甚至讓少年除了連聲道謝之外,沒敢多說任何一句話,就逃也似的離開了竹府。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那少年說,對那個時候的自己,這句話無疑是最為貼切的。
可也正因為這塊“天鵝肉”,讓那時候的“癩蛤蟆”許下了一個稚嫩又可笑的誌向,他一定要高中科舉!然後去竹府提親!他要娶那個女人,娶那個自己隻那麼膽怯的看了一眼,就深深的印在自己心裏、卻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的女人。
這個在當時看起來極為虛妄又不切實際的夢想,卻成為激發少年骨子裏不服輸的那股勁兒的源動力,他從那以後發奮刻苦讀書的勁兒,更甚於之前,
而且,每天還多了一件事兒,就是去竹府的門口守候,隻為有的時候竹二小姐出府時,能夠遠遠的看上她一眼。”
“這可還真夠癡情的啊?”
雖然柳彪看不見,但是竹清怡還是下意識的笑著點點頭,接著道:“是啊,或許就是因為少年的癡情,才讓月老出手幫了他們一把。”
柳彪相當有興致的把耳朵都豎了起來,“這聽起來還有這一段兒奇遇呢?”
“也不能算是奇遇吧,要我說來,隻不過是個極其偶然性的必然,有情人總歸是終成眷屬的吧。”
“竹姑娘這話可是要天下多少癡情男女哭斷肝腸了啊?”
竹清怡“嗤”的一笑,“那隻能說,他們並不是互相命中注定的那個有情人吧。哎我說你怎麼又亂插嘴,你打斷我多少次了?”
“好好好,我閉嘴,你接著說。”
“那是一個陰雨連綿的夜晚......”
也許竹清怡天生講故事的行家,光憑聲音就能把這故事講得繪聲繪色,弄柳彪恨不得把耳朵都貼到牆裏麵去,澎湃的八卦之心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字。
然而就在他聚精會神側耳傾聽的時候,
忽然
“咚!”
一聲沉悶的聲音,在大獄狹長而幽靜的甬道之中響起,
這聲音雖然低沉,但是那種清晰和突兀,讓人絕不會懷疑有可能是自己耳朵產生的幻覺。
“這什麼聲音?”
竹清怡也聽見了,停止了自己故事的繼續,隔著泥牆問柳彪,
柳彪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敏捷的從地上爬起來,兩步竄到監房的木柵處,把腦袋探出去左右的看著,
甬道依舊是那麼深邃,仿佛望不到盡頭,看樣子並沒有什麼人過來。
“這什麼......”
“咚咚!咚咚咚!”
柳彪剛要開口,那奇怪而低沉的聲音再次一連串的響起,這下子柳彪可是聽得清晰,甚至說感受的清晰,因為他明確的覺察到,這聲音和其所帶來的震動,是從自己腳底下傳來的!
“我們......腳底下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