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的邏輯細思極恐:將來東南群鬼唱歌時,不論進東南平亂的是種師道、是劉延慶、是童貫、或者是父親張叔夜,那根本沒區別,那都等於大宋徹徹底底輸了,輸在了這群權貴集團手裏。
因為那股被平息的洪流,恰好就是趙誠口裏這些被大集團逼走的山民、對官府而言,他們恰好是最能提供生產力和稅收的群體。平掉了他們,官府當然就輸了。
一念通就到處都通,至此張紀?無比動容,驚詫的看了趙誠許久,“難怪……你當初靠向蔡家的外緊內鬆政策,不支持貿然出兵亂捅的路線?”
“先生算是理解我了。”
趙誠微微點頭,“真匪當然要剿,要殺,當兵必須殺賊這毫無疑問。真正的問題在於:怎麼判斷誰是匪誰是民?靠現有的官僚和利益集團去判斷?還是依靠秦明那智商剛過六十的武夫去判斷?打不打得贏是次要,怎麼避免殺良冒功似的黑打,是個問題。”
趙誠又指著被張紀?撿起來的那些卷宗,“譬如朱孝梁紅玉家是匪,讓我剿了。王家集團又了唐家村是匪,想把他們村長弄進號子去?自來和劉都頭走的近、壟斷外部山貨渠道的錢掌櫃也特麼應景似的來訴、白沉香部是喪心病狂的狂匪,要給予剿滅。”
到此,趙誠又一腳踢翻了整個書桌,“於是我這個檢察官就奇怪了,到底誰是匪?弄不清楚這個問題就出兵,到底是黑打還是打黑?到底是剿滅現有匪徒,還是把最後的溫和山民逼成真正的悍匪?”
“倘若這些問題都弄不清楚、就交給蔡文姬蘇在方秦明這些沒頭腦和不高興出兵,它哪是剿匪,是刨大宋的祖墳!”
最後趙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你出師了,從此沒你這學生。”
張紀?拍案起身,“有你這種人在,其他人隻適合回家務農。紀?於此間斷言,將來不論走何種路線,你都會成為萬人敬仰的一代宗師。”
言罷,她就轉身出門。
趙誠不禁有些尷尬,“先生這是……抬舉我還是罵我?”
張紀?又停下腳步,歪著腦殼想了想,“都有點。就我個人性格而言……不太習慣有人看的如此透徹如此聰明,那會顯得自來聰明的我有點像個傻瓜,尤其對著我學生時心態就有些難堪……”
好吧,她的有些道理,總歸她也不能完全免俗,還是會有些碉堡屬性的。
於這場合,對著她這樣的人,趙誠的行為也基本等於吟詩撩妹了,卻是誠如趙誠最早所想那樣,這真是什麼裝逼利器,效果不見得好。
張紀?離開後,始終躲在門口的趙青明又跑進來了。
“大人你……你這樣是不行的,真不行。這是給他們借口你懶政滯政,如此多文件你哪怕要拖,也先辦那麼幾件稍微平衡一下,剩下的以事務繁忙需要等為理由,這才有得拖。”
趙青明一臉黑線,他發現趙誠又開始屍位素餐了,把全部卷宗撂在一邊,任何一份都沒正式的進入抓捕訴訟程序,他反倒很悠閑的拿著筆,寫他自己的文章還是什麼的。
“少囉嗦,除了有暴力犯罪殺人案之類的,否則非常時期,本官沒那麼多精力做他們槍手,無為而治。”
趙誠不耐煩的擺手。
趙青明還是繼續遲疑著。
趙誠忽然抬頭道,“你是不是收了誰家的錢,不辦不行?還是誰威脅你了?”
“這倒是……沒有。”
趙青明有些尷尬,“隻是我上有老下有的,大人你這樣,會連帶我整個趙家。”
“所以你想辭職呢,還是要和我劃清界限?”
趙誠指著他的鼻子道,“你龜兒子立場不堅定,幹脆改姓算了,你也配姓趙?”
“你你……”
趙青明急的跺腳,“你這家夥……怎麼能如此你兄長?”
趙誠又道,“好在你還有點良心和覺悟,沒為了這事辭職,也沒裝作不認識我。”
趙青明欲要再什麼,趙誠卻沒耐心了,“行了,不想被罵就別廢話。”
趙青明幹著急,沒辦法隻得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