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所有窮苦出生的少年不同之處在於,冷君的顛沛流離,似乎更多一點。
其母早逝,其父在冷君六歲當年,續弦了一位帶著女兒嫁過來的女人,從那以後,冷君就成了後娘養的孩子。
隻要繼母稍微在冷君父親那裏美言一二,冷君便會不出意外的,被吊起來毒打一頓,或者,五髒廟沒有供奉之物。
冷君記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有一年冬季,同樣是鵝毛大雪,同樣是年關將近,冷君也不知哪裏冒犯了繼母,被父親手拿鋤頭棒,從家中攆了出來。
那一次,冷君身上隻有單薄的衣物遮住羞醜,大雪淹沒至膝蓋,冷君腳上卻沒有一雙鞋。
好在一點,沒有落下病根子,興許已經落下了,等到了四五十歲的時候,才能體現出來。
家裏,還有一個最為疼愛冷君的奶奶,美中不足的是,父親是娶了媳婦忘了娘,也忘記了自己的兒子,奶奶和父親素來不睦,一個人操持著一片莊稼地,艱難的和冷君相依為命。
便是如此,奶奶製止父親毆打冷君的時候,也會被冷君的父親毫不留情的撥開。
幼年的村莊生活,大致就是那樣了,同齡人覺得冷君是異類,看不起冷君,村裏的街坊們,也都覺得冷君是有娘生沒娘養的那一類人,受盡歧視,心酸早已經填滿了內心。
十二歲,混跡於市井當中,與下九流的雜碎為伍,隻求吃飽肚子。
每月下旬,冷君都會抽空歸家,看望一下自己的奶奶。
如今已經十五歲了,抵達舞象之年,多數少年在這個年紀,也早都有了自己心儀的姑娘,有了自己的人生誌向,這些,冷君都沒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麵對著這個與地。
近年來,冷君和一個賭場的老千混日子,老千名曰劉喜,年過四旬,聽聞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幫派的頭子,後來因為持樞不正,被手底下的人給趕下來了。
如今就是依靠在賭場裏出老千過日子,當然,這件事也隻有冷君知道。
本想著,讓劉喜給自己傳授一番千術,可是劉喜始終都不曾教給冷君真材實貨,就像是防賊一般防著冷君,偶爾賭場上的事情不順了,也會抽冷君幾個響亮的耳光,或者踹上幾腳。
日子和多數下九流的嘍囉一下,時常遭受虐待,可還好,有飯吃,有一個自己的江湖可以混,也總比在家裏,受父親的虐待強的多。
裂異象還不曾消失,熱鬧也隻是暫時的,鐵雞郡的人還是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冷君和劉喜在鐵雞郡邊緣地帶,租住了一間民房,屋子很,就是一張床,一張地鋪,劉喜睡在床上,冷君睡地鋪,好在一點,冷君還有一層單薄的杯子,陪伴著冷君渡過春夏秋冬。
至於劉喜那裏,倒是厚厚的棉被,穿著一襲料子上佳的棉襖,錦衣玉帶,劉喜這樣的人,自然是穿戴不起的。
中午時分,劉喜從外麵買回來了一屜包子,有十個,劉喜自己吃七個,剩下的三個,才是冷君可以吃的。
十五歲,正是長身體的年紀,三個包子,定然是不夠吃的,但也餓不死人。
冷君覺得,自己如今的飯量,可以吃三屜包子,但是沒有銅板去買,隻能將就一番,委屈一下自己的五髒廟。
吃過包子後,劉喜洗了把臉,對冷君道:“賭場裏最近事情不是很順,咱們兩個的日子,要過的很委屈了,官府那裏橫插一杠子,鐵雞郡的賭場不好混了。”
冷君抬起頭,露出一張蒼白俊秀的臉龐,有些汙垢,眸子陰鬱不羈,披頭散發,若非身上的衣服還算整齊,怎麼看,都像是一個要飯的。
問道:“那我們怎麼辦。”
劉喜個子不高,身長五尺左右,出門在外,總是低人一等,這也是劉喜心裏的痛處。
至於相貌,典型的猙獰之相,生了一雙狼眼,鼻子,雷公嘴,皮膚暗黃,怎麼看,都不是很順眼。
劉喜沉思道:“其實你相貌不錯,我意打算,將你賣給青樓,去當一個相公,萬一被某個有斷袖之癖的大戶人家的財主給看上了,我們的日子,也就好過了。”
冷君愣了愣。
劉喜猛然一個箭步過來,一巴掌抽在了冷君的臉上,低聲喝道:“發什麼愣,我已經給人家談好了,你給老子這兩日規規矩矩的,也不枉老子養你這麼長時間,你總得好好報答一下老子。”
這一巴掌,不勢大力沉,可冷君畢竟每一頓飯都吃不飽,身子骨虛,半張臉很快就腫了起來。
然後順從的點了點頭。
劉喜流露出一抹柔和的微笑,道:“這就對了嘛,我們兩個相依為命這麼長時間了,本來想著,等我發達了,也帶著你好生享福,以後的日子也好過,可惜我一直都沒有發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