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涵似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裏有無數的人影攢動,想要看,卻怎麼都看不清楚,隻覺得昏昏沉沉的有些發暈。
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屋中隻掌了一盞燈,忽明忽暗的晃著,瞧出去,隻見一個影子晃來晃去,她低低喚了聲:“黃蝶?”卻是不那麼確定的。
聽著思涵的聲音,霍青奕忙放下手中的水盆,一把掀開簾子,就見思涵正試著從床上支起身子來,霍青奕忙快步上前,一把支撐住了她的身子。
“你的身子還沒好利索,躺著,不許起來。”
霍青奕霸道的說了一句,作勢就要將思涵再度塞進被子裏,思涵卻訝了一訝。
“霍青奕?你怎麼在這裏?”聲音還有些沙啞,帶著濃濃的鼻音,她抽搭了兩下,猛然間想起昏睡中似乎見到了霍青奕的身影,原來不是做夢,而是真的。
“我怎麼就不能在這裏了。”霍青奕見她已經有力氣開口說話,這才略略的放心,勾著唇調笑道:“是不是見到我很開心?”
這個時候,竟然還開起了玩笑來。
思涵正了正神色:“我不是這個意思,這裏是祠堂,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霍青奕卻不以為意,甚至還濕了方巾遞到思涵的跟前:“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誰能管得著!”
一派的得意,隻是笑容卻並不那麼明媚,隱隱的,有一絲疲憊從眼底傾瀉出。
思涵皺了皺眉,並不伸手去接那方巾。此時此刻,她實在是沒有力氣與他耍嘴皮子,正色道:“霍公子,我不是與你玩笑,你快些離去,我就不送了。”
霍青奕終於收起了不羈的笑容,聽著思涵鄭重的言語,稍稍的怔了怔。
“你這是...趕我走呢!”語氣裏,隱隱有些落寞:“可是你的身子,總得有人照顧,我不在這裏,不放心。”
這句不放心,突然就讓思涵的心抽疼了一下,他待她的情誼她何嚐不明白,可是還是那句話,沒有辦法,從前不行,現在,更不行。
“我這裏有黃蝶,就不勞霍公子憂心了。”思涵隻能佯作疏離的開口,希望能夠讓他離去。
如今她的心已經千瘡百孔,實在是無力應對任何一種感情,無論愛情還有友情。
霍青奕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黃蝶是黃蝶,我是我,我擔心你,所以不想走,思涵,難道你不明白嗎?”
這樣像是告白一樣的話來的那樣突然,思涵有些措手不及,一時之間錯愕住,呆呆的望著霍青奕俊美的麵容,啞然。
“我...”她咬了咬唇:“抱歉,我承受不起。”
霍青奕忽然就鬆開了手,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幹笑了兩聲,就退到了數丈開外:“是我不好,剛才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他不想給她壓力,看得出來,她現在十分的疲倦,若是他再將自己的感情強加給她,隻會讓她不開心。
陡然退去的陰影,光線一下子就照進了思涵的眼中,她眯起了眼,望著霍青奕紅唇一張一合間,隱隱帶了歉意,不由得心下一暖。
這個時候,他還能夠這樣的為她著想,若說不感激是假,隻是...她無力承受。
“好了霍公子,我要休息了,你請回吧。”
霍青奕滯了滯,終究沒有多說什麼,隻是上前,掀了錦被將她包裹好,方才在她耳邊低聲道:“那你好生歇息,旁的不要多想。”
他的聲音十分的溫和,與以往的不羈形成鮮明對比,讓思涵一下子就想起了另外一個人,曾經也是這樣溫柔的對她說話,溫柔的嗬護,可是,終究隻是曾經。
曾經兩個字,真的是最狠毒的魔咒。
曾經愛過你,曾經將你護在手心,可是曾經滄海難為水,曾經,隻能停留在記憶力。
能夠坦然接受別離,卻不忍將曾經從記憶力刪除。
她別過頭去,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落,卻一聲也不肯吭,直到關門聲響起,她才慢慢的會轉過頭來,淚眼迷蒙中,火光點點,她終於忍不住,放聲痛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