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塵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一間昏暗的小房子裏,些許暗淡的黃光從紙片瓦縫中透進來,裏麵的陳設可以勉強看清,在床首有張大理石料的桌子,上麵放著一套茶具,茶具皆是古色古香的紫砂質地,房間裏的陳設簡單得有些過分,算上這桌子和自己躺在上麵的石床,一共才三件,還有一件是放在左邊牆角的石櫃,裏麵放著一些發黃的書籍。
從這光線來判斷,應該是傍晚時分。
他試著從床上坐起來,發現身體似乎沒有什麼異樣,離開石床後,在地上活動一下手腳,除了身子有些虛弱使不上太大勁,沒有一點中毒的痕跡,他試著調用異能力,半晌之後,神色黯然歎了口氣。
這時,床對在的門開了,走進來一位男人,年齡應該介於中年和老年之間。似乎是聽到韓塵的歎息,明白韓塵心中所想,他說道:“沒想到你這麼不知足。”
他的聲音有嘶啞,仿佛喉嚨裏吞了灼熱的炭石一般,他披著一件黑披風,臉上戴著一副京劇麵具。
韓塵上前行禮道:“想必救我的定是您老了,木係異能者藥皇萬火,如果這世上還有人可以解[斷腸散],您絕對是其中一個,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藥皇”搖頭道:“既然你能猜到我的名號,也應該知道我的脾氣,我從不輕易出手救人,一切皆是等價交換。”
韓塵盯著他的麵具,似乎想透過他的麵具看到的眼睛,人的眼睛不會撒謊,反而會異常坦白。
片刻的沉默之後,韓塵說道:“能讓您老動心的,隻有天地至寶了,您應該看得出,這兩樣我都沒法提供。”
“你不用套我的話,她讓我不對你提起這場交易,但以你的才智,我相信瞞不過你,我和她的交易已經完成,你可以離開了。”萬火轉身,將門拉開,很明顯,他這是在下逐客令。
韓塵盯著這副麵具,饒是他的心性再堅韌,臉上也不可能不著痕跡。
“怎麼?憤怒了,想殺了我?”語意間充滿挑釁,還有筆直的輕蔑,“不要說你現在像廢物一般,就是你沒有失去異能,我也不懼你,你現在這樣子是要作給誰看,是誰導致了這一切?”
停頓一會之後,他伸出手指指向韓塵,“是你,是你的無能,有仇不能報,還要靠女人來活命,如果我是你,現在就動手,殺了我,不管用何種手段,就算是死,也比賴活著折磨那些關心你的人強。”
“記住,你的命不是你的,你留著這條狗命有何用,實話告訴你,我就是看中了她的美色,怎麼樣?你敢對我動手嗎?如果你是個男人,就應該像瘋狗一樣衝過來跟我拚命。”萬火說話時很激動,幾次都是指著韓塵的鼻子說的,仿佛在不停地強調,你是個孬種。
韓塵的腦袋像被五雷轟過,僅有的理智幾乎都被摧毀殆盡。他能聽到自己咬牙的聲音,他的拳頭已經悄悄握緊,他的目光很自然地流露出一絲怨毒。
但,他的牙最終老實地合在一處,他的拳頭又緩緩地展開,他的眼裏重新回複那深邃的氣息。
“您何須激我,我相信這些話一定不在你們的交易之列,我的確有一萬個該死的理由,但我不能死,至少不是現在,如果說我要恨人,那我最應該痛恨的是我自己,胡衛那麼想讓我死,既然我活了下來,”他的眼裏釋放出刺眼的光芒,像毒針一樣,讓看在眼裏任國火都忍不住後退一步,他接著說:“我就活得讓他永遠無法忘記。”
最深的恨不是摔桌子扔板凳,也不是指鼻子罵臉,而是,心裏熱得像一團火,在說出來的時候卻冷似堅冰。
最深的痛不是斷手或者斷首,也不是身患不治症,而是,很相愛的兩個的人,卻看著對方為自己犧牲所有。
韓塵手裏捏著一支玉簡,萬火給他的,準確的說,是胡憶芹在分離時塞到他手中的,在昏迷時候,自然到了萬火手裏,當從韓塵的眼神裏看到他期望的東西,他將這東西給韓塵,按他的話說,當死亡是最輕鬆的事情,活下去更需要勇氣,現在,你得努力配得上她對你的期望。
韓塵拿到玉簡後選擇離開,他沒有肚量和自己恨不能食之的人生活在一起,在某些事情上,他永遠做不到如表麵那樣波瀾不驚。
在離開時,任國火告訴他,好好活下去,還有,一定要記得,2223年2月22日。
這是胡憶蝶要轉述的話。
2223年2月22日,韓塵捏玉簡的手更加用力,如果按胡衛的劇本發展,那天是杜嘯天與胡憶芹結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