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漾越想越難受,可是假如在這種時候,連這樣設想的權利也沒有,邱漾定會覺得更加難受。邱漾以為,或許這就是一種所謂變態的自淫吧。
不過邱漾內心還是十分清楚的,他之所以找不到一份像樣的工作,之所以必須與那些高樓大廈疏遠,原因不在別的,主要在於他沒有一張底氣十足的文憑。
在他的背包中,隻有一張高中畢業證,盡管那上麵門門功課寫著優秀,卻也是不值一文。若不是當初徹底厭惡當代的教學方式,堅決反對上大學,他也不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其實,一般人很難想到,這樣一個沒有上大學的青年,當年還是個市級文科狀元,且是驚人的狀元,高考成績令全省絕大多數競爭者都望塵莫及。
本來這個狀元,邱漾是不想做的,可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他隻稍稍花了一點氣力,就穩穩當當的將狀元頭銜摘下。但後來,邱漾親手將考試成績單和報考誌願表撕了,他認為,一個高中都讓他受不了了,他不希望再拿出四年甚至更多時間去大學裏折騰。
他極為厭惡當代教學方式,極為厭惡。
換句話說,邱漾是個自由主義者,對自由的極度渴望,使他願意不惜付出一切代價,隻為爭取獨立的那份空間,供自己品味另類人生和超凡生命。
當然,邱漾之所以找不到一份像樣工作的第二個原因,也許就與他的家境有關了。在如今社會,沒有一些後盾,無論做什麼事都不會那麼順暢。
邱漾出生在一個小縣城,雖然說自小衣食無憂,吃穿住用行都還說得過去,可畢竟家庭不是很富裕,而且一家幾口人都是以出賣勞力為生。或者是普通農民,或者是貨車司機,再或者偶爾做做木工電工之類的活,所以,整體說來,家庭狀態尚處於社會下層。
這樣的話,邱漾找工作的事,隻能單靠自己一人之力了。
此時,邱漾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家書店旁邊。
書店不大,賣得多半都是舊書,如今正規書店裏的書,價錢多半貴得驚人,對邱漾而言,是萬萬買不起的,盡管他常常視書如命,卻還是無能消受那種昂貴。
邱漾看書速度極快,可能是一直以來養成的習慣,而且他看書極為廣泛,從天文到地理,從哲學到政治,從詩歌到武俠,從電腦到財經,從音樂到法律,他都非常樂於涉獵。
不過邱漾心裏清楚的很,他所看之書多半都是舊書或者盜版的書。
如果問他,同樣一本書,新書正版和舊書盜版,他會選擇哪一樣。我想,他的回答必定是前者,至少感情上顯得更為親切一些,也不用太過操心消費。
邱漾一眼掃過滿屋書架,發現其中大部分書自己都已看過,於是頓時感到一些安慰。臨走出這家書店時,邱漾心想,既然來了不妨就買一本吧。買書也是他養成的一個習慣,每次走進書店,哪怕身上再寒酸,他都忍不住買走一本,哪怕安慰一下自己也好。
這時,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發現隻剩下最後七個硬幣了。
“糟了,隻剩下這麼一點錢了。”邱漾煩躁的想著。
“待會得去打電話給家人,叫他們寄些錢過來,不然我非得餓死在合肥街頭了。”
“打個電話得花錢的,而且還是長途。”
“待會還得買幾個小饅頭填填空蕩的肚皮,這至少也得花一塊錢。”
“也許還會遇到其他一些想象不到的事,就又得花錢。”
“花錢,花錢,怎麼現在幹什麼都得花錢。”
邱漾禁不住抱怨起來。
“到底還要不要買書?”
邱漾繼續呆楞在哪裏,內心仿佛正在發生一場無聲戰爭。
後來,邱漾發現一座書架上擺滿了舊報刊雜誌,而一張紙板緊緊粘貼在書架上,紙板上赫然寫著“雜誌兩元一本,報紙五毛一份。”邱漾便從中細心挑出了一本《人民文學》,然後付給店主兩個硬幣,才轉身離開。
無比繁鬧地街頭,邱漾將影子卸在街麵上,仿佛一條晾曬的死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