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說了一個“這”字,忽聽山門前倏然響起一陣“砰砰”之聲,同時有人大聲喝道:“開門!開門!”
瘦小老頭神色大變,低聲道:“他們來了,你必須照我說的做,否則………………”話猶未落,他的雙足一蹬,刷的一聲,掠上神龕,藏入龍王身後。
這時一一門外那人似乎敲得火起,當下洪聲叱道:“裏麵到底有沒有人,再不快來開門,老子要破門進來了!”
藍衫少年暗忖道:“這瘦小老頭不知道是什麼人?他們之間不知道有什麼過節?自已該不該幫他撒謊呢?”
思忖之間,人已走出,同時口中應道:“在下來了!”
話聲未落,但聽“砰”地一聲,兩扇山門,已被那人一腳踹開,像凶神惡煞似的,衝進兩名身穿青色勁裝的持刀漢子。
左邊的漢子一下子衝到藍衫少年身前,大聲吼道:“好小子,老子叫你開門,你為什麼不開?”
藍衫少年負手而立,凜然道:“兩位要幹什麼?”
左邊的漢子隻覺眼前這名年輕相公氣宇不凡,尤其是一雙眼神,十分充足,站在自己麵前,大有淵停嶽峙之概。
他不覺氣勢稍緩,說道:“咱們是找人來的!”
藍衫少年道:“找誰?”
右邊的漢子反問道:“你是什麼人?”
藍衫少年道:“我是避雨來的!”
右邊漢子道:“那老小子明明是朝這邊繞跑的,怎會不見人呢?王得標!咱們搜!”
藍衫少年道:“且慢!”
右邊漢子不耐道:“小子,你避你的雨,咱們搜咱們的人,你吆喝什麼?”
藍衫少年道:“我問你們的話,你們還沒回答呢?”
右邊漢子道:“你問什麼話?”
藍衫少年道:“你們找的是誰?”
右邊漢子道:“咱們找的是毒華陀,一個手捧藥箱的瘦小老頭!”
藍衫少年從未聽過“毒華陀”這個名字,但他們說的自然就是躲在龍王身後的瘦小老頭了。
毒華陀顯然不是什麼好人,但追蹤他的這兩個漢子,相貌驃悍,更不是什麼好路數。
思忖至此,這就冷聲的說道:“這裏沒有人,你們可以走了!”
左邊漢子喝道:“小子,你怎麼知道裏麵沒有人?”
藍衫少年慢條斯理的道:“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右邊漢子嘿然道:“是不是你把他藏起來了?”說出這些話的同時,右手一探,搭上藍衫少年的肩頭。
藍衫少年臉色微沈,喝叱道:“你敢對本公子無禮!”右手五指,搭在他的手背上,輕輕一翻,就把他的手腕反扭了過來。
右邊漢子但覺手背如被五支鐵夾夾住一般,整條右臂骨痛如裂,全身力道頓失,口中業已忍不住輕哼一聲,身子亦往下蹲去。
藍衫少年沉聲道:“本公子也不想為難你們,去吧!”話聲甫出,五指一鬆放開了他的手背。
左邊漢子目睹右邊漢子被人扣住,但因藍衫少年出手太快了,一時竟忘了出手救援。
那漢子一手脫出了藍衫少年的五指,一張綠臉早已漲得色如豬肝,當下疾退一步,荔枝眼幾乎冒出火來。
“好小子,原來還練過幾手,好!老子就卸下你這條手臂!”話聲甫落,一聲沉喝,霍地欺身而上,手中的單刀直向他的右臂劈去。
藍衫少年麵露冷笑,沒有閃躲,隻是右肩輕輕一側,鋒利的鋼刀,就從他肩頭擦衣而過,劈了個空。
那漢子一刀劈空,當然不肯罷休,口中暴喝一聲,鋼刀隨之翻起,斜削而上。
這一刀顯然比上一刀更快、更狠、更毒。
但藍衫少年微一側身,一道刀光,從他身前掠過,仍然劈了個空。
那漢子似乎劈上了癮,一柄單刀,上下飛舞,左右逢源,一口氣劈出了五刀之多,好不淩厲。
隻見藍衫少年的身子左右晃動,進退之間,居然不出半步,任你刀出如閃電,卻連他衣角都沒沾到。
那漢子心知肚明,這會兒是遇上棘手人物了。
但他凶狠成性,這時又連砍了七刀,卻仍然沒有傷到對方分毫,反而埋怨同伴袖手旁觀不和自己聯手。
這時隻見他倏然後退了一步,左手朝一旁的漢子打了個手勢,口中則尖聲吆喝道:“剁了這小子!”
藍衫少年冷笑道:“你們倆早該聯手了!”
左邊漢子早想出手,這時經同伴一聲吆喝,立即緊握鋼刀,橫跨一步,和右邊漢子相距數步,就要同時撲進。
就在此時,隻聽門外傳來一聲清冷的喝聲:“住手!”這人的喝聲並不太響,但兩名漢子有如聽到了綸音,奉命唯恐不謹,即各自收刀,向兩旁躍開,恭立兩旁。
忽見一個身穿青杉,足登粉靴,腰懸一柄青穗長劍的年輕人,從山門外緩緩地走了進來這人年約二十四五,生得劍眉星目,甚是英俊,隻是臉型稍嫌瘦削,白中透青,眉宇之間,略顯陰沉,似乎是個城府極深之人。
隻見他目光一瞥兩人,冷然道:“憑你們這點黔驢之技,如何是這位公子的對手,還不給我退下去!”
“是,是!”兩名漢子見到此人,連頭也不敢抬,口中唯唯應是,迅速地退了下去。
那青衫少年目光一抬,朝那藍衫少年含笑拱手道:“適才下人多有冒瀆之處,還望兄台恕罪!”
藍衫少年還禮道:“言重了,方才隻是誤會一場,事情都已過去,不提也罷!”
青衫少年朗聲一笑道:“兄台快人快語,足見豪爽之至,小弟李三郎,還未請教兄台尊姓大名,如何稱呼?”
“哦!原來是李兄!”藍衫少年忙拱手道:“在下羅通!”
“久仰,久仰!”李三郎笑得十分親切,說道:“羅兄人俊如玉,一身武功更是高絕,小弟深感欽佩之至,隻不知羅兄是那一派的俊彥?”他雖然說得客氣,但顯然誌在探聽羅通的來曆。
羅通笑道:“說來不怕李兄見笑,在下隻是在家中胡亂練練,並無門派!”
李三郎眸中閃過一絲異芒,接道:“這麼說來…………羅兄定是出身武林世家,那就更教小弟欽佩了!”
說出這些話的同時,他的目光迅速地朝四周溜了一眼,接著又道:“羅兄好像不是在這裏下榻吧!”
龍王廟隻有這麼一進殿宇,一目了然,羅通當然不會住在這裏。
羅通道:“在下乘興遊山,途中遇雨,是避雨來的!”
李三郎淡笑道:“羅兄乘興遊山,那是說隻有獨自一人,探幽尋勝-?”
羅通聽他的口氣,似在盤查自己的行蹤,當下微微一笑,說道:“李兄若是有什麼見教,不妨直說吧!”
“羅兄真是快人快語,小弟確是有件事,想和羅兄奉商!”
“奉商不敢,李兄有事,但請說明!”
“如此,在下就不客氣了!”李三郎麵容一整,繼而正色道:“不知羅兄是否認識一個江湖走方郎中,叫做‘毒華陀’其人?”
羅通搖頭道:“在下從未行走江湖,故並不認識‘毒華陀。’”
“那就好!”李三郎輕咳一聲,注目又道:“不瞞羅兄說,小弟乃奉家家師之命,追尋毒華陀而來,倘若遇上了,非把他找回去不可,羅兄不至於出手阻攔吧?”此人果然工於心計,這般單刀直入,使得初次行走江湖的羅通,一時之間,竟然答不上話來。
“這個嘛………………”
“怎麼?”李三郎疑道:“莫非羅兄有什麼為難?”
“這倒沒有!”羅通慢條斯理,緩緩說道:“令師要李兄追尋毒華陀,想必和他有什麼梁子了?”
“就憑毒華陀,哼!他還不配和家師有梁子!”李三郎冷笑道:“他隻不過是家師堡內的一名食客,剛從堡內不告而別,家師一怒之下,非把他請回去不可!”
羅通淡笑道:“原來如此,也隻是一件小事而已!”
“本來就是一件小事!”李三郎含笑道:“小弟把話說清楚了,羅兄不就明白了嗎?”言及此處,他的目光有意無意朝右邊牆上,那三柄飛刀的痕跡溜了一眼。
接著他又朗聲道:“毒老先生,李某剛才已和這位羅兄把話說清楚了,我看你也不必躲躲藏藏了吧!”原來,他早就看出毒華陀躲在龍王神像後麵了。
人家已經挑明了,毒華陀自然也待不住了,當下隻好聳聳肩,從龍王爺神像後麵轉了出來。
他一躍而下,仍然雙手捧著朱漆藥箱,搖頭道:“李少俠,老朽既然出來了,自無再回麥香堡之理,有勞李少俠,同覆麥老爺子,多多恕罪,多多恕罪!”
李三郎冷然道:“家師把你奉如上賓,毒老先生就是要離開麥香堡,也該和家師說一聲,這樣不告而別………………”
毒華陀不等他把話說完,連連拱手道:“老朽確有不是之處,還望李少俠替老朽向令師多多告罪!”
李三郎道:“在下乃奉家師之命,特來請你老回去,你老縱然不願在麥香堡盤桓幾日,也該見過家師再走,這樣在下才能向家師做個交待!”
羅通一旁道:“毒老丈,這位李兄說得極是,你就隨他返回麥香堡,然後再走不遲!”這話說得合情合理。
“不!不!”毒華陀隻是搖頭拱手道:“李少俠務請回覆麥老爺子,就說他所委辦之事,老朽實在也是無能為力,回去了也是一樣!”
李三郎沉下臉道:“毒老那是真的不肯同去了?”
毒華陀聳聳肩,苦笑道:“老朽方才已經說過,去了也無能為力!”
李三郎冷笑道:“毒老應該知道麥香堡的威名,家師令出如山………………”
“這個老朽知道!”毒華陀點了點頭。
李三郎道:“家師要在下務必把毒老先生請回去,臨行之時,曾交待在下,若是毒老先生執意不肯回麥香堡………………”他語氣拖長,故意不說下去。
毒華陀變了臉色,駭然道:“麥老爺子怎麼說?”
李三郎冷冷道:“那就要在下帶毒老的項上人頭回去!”
毒華陀望著羅通,苦笑道:“李少俠這話未免太………………咳咳,未免太凶橫了,老朽隻是應麥老爺子之邀,到貴堡做客,正因麥老爺子委辦之事,老朽實在辦不了,才不告而別,怎可要老朽的命?”
李三郎目中閃過一絲冷芒,喝道:“毒陀華,你在江湖上跑了大半輩子,難到沒聽過麥香堡是個什麼地方,容你來去自如,說走就走?”
毒華陀跑了半輩子江湖,心裏自然有數。
李三郎外號“鐵筆三郎”,是麥香堡主門下三位得意弟子的老三,也是麥當雄最得寵的弟子,生性陰沉,出手更是狠毒陰狠,被他找到了自己,那會這般好說話,遲遲沒有下手,想必他是礙於這位姓羅的公子了。
他原是老奸巨滑之人,既然看出李三郎為羅通心存顧忌,自然不肯錯過機會,當下聳了聳肩,故意做出畏縮模樣。
“李少俠,你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少年英雄,求求你行行好,在麥老爺子麵前多美言幾句,放老朽一倏出路,老朽一世都感激不盡………………”
李三郎不耐道:“毒華陀,不用說了,你到底去不去?”
毒華佗嚇得冷汗直流,顫聲道:“老朽去了也是保不住這條老命,求求你你李少俠,你就高抬貴手,放過老朽,老朽這就給你跪下………………”
“噗通”一聲。
他還真的跪了下地。
李三郎冷冷道:“既然說什麼你也不肯回去,那就怪不得在下隻好把你項上人頭帶回去覆命了!”
毒華陀雙膝在地上連爬帶退,後退了幾步,忽然轉身叫道:“羅公子,你救救老朽的性命!”
李三郎長劍一指,冷笑道:“姓毒的,你以為這位羅兄會救你嗎?”
羅通一直站在邊上,沒有說話。
先前他還沒弄清楚他們之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現在已慢慢弄出一點頭緒來了。
好像是李三郎的師父麥老爺子把毒華佗請到麥香堡去,委托他辦一件事,而毒華陀辦不了,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就不告而別,麥老爺子一怒之下,就派李三郎來追他,若是他不肯回去,就提他項上人頭回去。
羅通從未在江湖中走動,金陵更是第一次來,不知道麥香堡的威名,但在他想來,麥香堡也未免太蠻橫不講理了。
人家辦不了事,不肯回去,豈能勉強,為何還要提頭回去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可視人命如草芥?金陵城裏難道沒王法了?既然被自己遇上了,豈能袖手不管呢?想及此處,他不由略一抱拳道:“李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