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聲沸騰,看著那男子卑微屈膝的一幕,更看著女子眼中的動容,不禁議論紛紛。熏邪邑不動聲色地輕撫了一下腰際長蕭,段齊豫則若有所思地閃了一下眸。
“禦翊哥哥……你不能娶她……你怎麼可以娶別人……”
猝不及防的一聲,由遠及近。
不過片刻,腹部微微隆起,麵色急躁的熏婉蘭便衝破阻擋在房門口看熱鬧的重圍,殺了進來。
發絲因為急促有些淩亂,不住小口小口地喘著粗氣,熏婉蘭兩手叉腰,一副氣勢淩人的模樣:“素兮姐姐屍骨未寒,你怎麼可以再娶?你怎麼可以這麼薄情……我不同意!”櫻唇倔強地嘟起,與禦翊置氣,不依不饒。
禦魄封走近她幾步,好意提醒道:“伊素兮死了四年了,哪來的屍骨未寒之說?”一雙利眸,頗含了些興味。
“你管那麼多幹嘛?有時間多打理一下你後宮的花花草草,別打擾我替素兮姐姐鳴不平……”
“人家郎有情妾有意,你挺著個肚子來這裏搗什麼亂?快跟我回去……”身後,賀濟爾匆匆趕到,苦口婆心地勸著。
“你能不能像當初一樣惜字如金啊?我說話你少插嘴!”一聲嬌喝,熏婉蘭朝著賀濟爾發難。
熏邪邑趕忙走過去,微擰了一下眉:“有什麼事回去再說。”這前前後後多少雙眼睛看著,這鬧的笑話是給別人看的,可真正受影響的是自己啊……
“如果今天這場親事不作罷,我就離家出走,我也不當那勞什子的安絨國王子妃了……這孩子也別想有爹爹和舅舅了……”深沉的女人最蠱/惑人,而發飆的女人,則最讓人跌破眼鏡。
兩個男人有些無奈地互相對望一眼,齊齊選擇沉默。
他們還不想看到那肚子裏的小東西血濺當場……
床榻旁,禦翊根本不受這一幕的打擾,竟站了起來,然後,俯首將薄唇壓上那夢寐以求的櫻唇之上。
一陣吸氣聲響起,一雙雙眼睛都呈現呆滯狀,緩慢地消化著麵前這被人找茬的人依舊還有心情繼續的親熱戲碼。
禦翊一寸寸掠奪著羽淋的呼吸,誘哄顯然被嚇著的她閉上眼,將一切交到他的手中。
口中彼此氣息交融,那每一絲每一縷,都如煙似夢,可卻都如此真實……
真實到,令他不禁想要得更多……
當察覺到羽淋呼吸漸促,他這才鬆口,用手指眷戀般拂去彼此間留下的那絲曖昧的水漬。
一個轉身,稍抽/出點閑暇麵對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熏婉蘭。
“如你所見,本王愛*,將你的話收回,立刻離開王府。”第一次,他以那般嚴肅的口吻對著熏婉蘭說話,每一字,都擲地有聲。有些人,他會用自己在接下來的時間去保護,借屍還魂也好,靈魂附體也罷,他都不在乎,也絕對不會輕易向人透露,即使這個人,是他待之如同親妹的人。
“你……”怎麼能夠這樣……明明不是愛慘了素兮姐姐,不是為了她連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嗎?為什麼可以娶別的女人,為什麼還為了別的女人對她凶,連素兮姐姐都不顧了呢……
熏婉蘭將熏邪邑拎了過來,咬牙切齒道:“哥,你為什麼要治好她的眼睛?她居然和死去的素兮姐姐爭……讓素兮姐姐死了都不能瞑目……這樣的女人就該一輩子瞎眼,讓她永遠都看不見!”
也是急糊塗了,竟然如此惡毒地詛咒一個與她素來無冤仇的人。
“誰說素兮死了?你竟敢咒她一輩子……”後麵的字,被熏邪邑快速打斷。
“少說幾句,這新王妃的盲眼之症不是你哥我治好的。”不該有的功勞,他還沒到隨便去亂領的地步,“是她自己被什麼給刺激了一下,眨眼的功夫便恢複了光明。我什麼都沒做……”要說做,也隻不過是給她治好了腹部的那一刀,如此而已。
羽淋眼見熏婉蘭眼中傷感,終於還是忍不住上前:“婉蘭,七夕夜,斷橋邊,孔明燈,誰許一世安寧?”
此言一出,熏婉蘭立時一怔,麵上神色複雜,難以置信地望向她,就連熏邪邑,也滿是訝異之色,震驚不在熏婉蘭之下。
倒是其餘人等隻覺得莫名其妙,搖搖頭不多作細想。
那一年七夕,禦翊、伊素兮、熏婉蘭、熏邪邑四人結伴,七夕夜,斷橋邊,放孔明燈。熏婉蘭輕笑著揚言要將全天下的男人都變成無能之人,回轉身來問身旁的女子,卻見她提筆在燈麵上寫下“誰許一世安寧”,字體並不算娟秀,可那每一字,仿佛都傾盡了她的心血,印在當時每個人的心底。
除了……臨時被一個不知名女子勾搭走的禦翊。
這,是他們三個人的秘密……
一個,他們兄妹倆承諾絕不會告訴禦翊的秘密……
怎麼可能?
為什麼她會知道?
“婉蘭,”羽淋將手搭到她的肩上,給了她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謝謝你。”謝謝你在我死後,還為我爭,為我不顧一切……
眼角餘光,不經意間瞥見房門口不起眼的一角衣衫。
“念爾?”鬆開熏婉蘭,羽淋走向那個躲在一角的小小身影。
“娘親……”可憐兮兮地耷拉著腦袋,念爾將手不住地搓著衣襟。
“為什麼站在外頭不進/來?外麵很冷不知道嗎?”心疼地將他小小的身子抱了進/來,抬起他的臉,當看到小臉上那被凍得青紫的肌膚,趕忙為他嗬氣,將他抱到床/上,將厚實的喜被往他身上一裹。
“他們說娘親今晚要和新爹爹一起睡,可是有好多人都不讓你們一起睡,非得鬧洞房……然後念爾就想來幫娘親和新爹爹……”抽了抽小小的鼻子,眼裏有一絲淚光,“走到門口,一個姐姐告訴念爾以後念爾隻有一個人了,娘親會和新爹爹有自己的孩子……念爾再也沒有娘親疼了……念爾也沒有新爹爹疼了……念爾隻有一個人了……”
“哪個姐姐說的渾話?新爹爹立刻便找她算賬去!”俯*,禦翊盡量將聲音壓低,語氣裏的怒意卻不可小覷。
即使聽到羽淋親口證實這孩子是耶離宿的,但他卻總覺得蹊蹺。
素兮在臨死前一刻便將孩子流了,有沒有可能,那孩子先一步到了羽淋的身體內,然後她醒來的時候,才會意識到自己有孕?
隻是,這耶離宿又怎會糊塗到連自己什麼時候撒下的種都不知道呢?
這一個牽強的理由,似乎該被*。
但望著念爾那張與自己極為神似的臉,除了那雙眼,他實在是找不到其他任何地方他與耶離宿的相似。
也許……念爾的身世,也隻能作為一樁無頭公案。
隻要他的心裏將他當作兒子,即可。
管那麼多,何必……
隻要她和他,都在他身邊,便足夠了……
“新爹爹,你不會不要念爾嗎?你和娘親有了小孩之後會不會把念爾給丟了?念爾怕黑……沒有娘親抱會睡不著覺的……而且老愛踢被子……”當然,這後麵的兩句也不算是虛。以往一月才能回一趟扈合親王府和羽淋聚聚,而這唯一的一次,他絕對會將一個寶寶的角色扮演好,娘親抱,講故事,踢被子,扯東扯西,隻想再多些時間與娘親相處……而在宮裏,卻要努力達到狼丸王的期望,竟連被抱著,都僅僅隻是個奢望罷了。
禦翊心裏一慟,卻是抱緊了他。然後,眉眼一眯:“念爾幫新爹爹趕走那位姨姨,新爹爹就答應念爾不會不要念爾……而且以後新爹爹和*親有了小寶寶,他不乖的話就讓念爾幫新爹爹教訓他……如果他敢造反欺負你這個哥哥,新爹爹絕對要好好幫念爾出氣……”
這麼溫柔這麼有耐心這麼哄小孩子的人,真的是當今的翊冽王爺禦翊嗎?
十幾個官員杵在寢殿之內,麵麵相覷。
禦魄封卻是唇角一勾,意味深長。
“新爹爹不準耍賴!”伴隨著這一聲,小小的身子竟從床榻之上蹦起,褪去那裹著自己的喜被,踏踏踏幾下便奔到了熏婉蘭麵前,揚起小臉,稚嫩的嗓音響起,“姨姨……咦,你是大姐姐,那天幫助過念爾的大姐姐!大姐姐,念爾想要去放煙花,咱們去放煙花吧……”
三言兩語,就將人給拉了個無影無蹤?
賀濟爾望著剛剛他使勁渾身解數都無可奈何的遠去身影,低聲一歎,快步跟上。
房內,禦翊滿意地見到這一幕,沉著聲音道:“有誰還想在這兒的,記得多替自己燒幾柱香,本王不保證他能夠活到今年歲末。皇上,你說是嗎?”
如此不識相,竟敢鬧他的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