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白馬吃痛,長嘶一聲,一下奔出老遠,甄非煙還不舍地回顧,“篆兒...”
秦篆兒見甄非煙逃脫,就放心了,隻是遠遠地對甄非煙一笑.
眾黃巾見走脫了甄非煙,心裏大怒,撥馬欲追,卻被秦篆兒指揮家丁糾纏住,虯髯大漢惱羞成怒,一刀搠死秦篆兒,幾個嘍囉也三下五除二地把剩餘家丁砍翻.
甄非煙回頭見秦篆兒倒在血泊,香消玉塤,念及兩人雖名為主仆,卻朝夕相處,情逾姐妹,心頭一陣悲涼,熱淚盈眶.她策馬疾行,越去越遠,身後的喧囂漸漸消失了.
日色已昏,山花含煙。
甄非煙策馬急行,見已擺脫那些黃巾強盜,一顆懸著的心方始墜地。她一個人騎著馬,在陰森森的山間轉悠,山道崎嶇,馬不堪行,腳程很慢。她環顧四周,鬆柏青黑,經夜風呦呦的一吹,張牙舞爪,森然可怖。
她下馬,牽著韁繩,沿著一條被荒草吞沒隱約可見的小徑,焦急地尋覓下山之路。
夜色如墨,漸漸彌漫。山上,怪石嶙峋,森然欲搏人,鴟鴞悲鳴,慘然猶如人泣。
一股冰涼的夜風拂過,甄非煙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這個如花似玉養尊處優的太守千金,一日來連遭變故,奴仆盡喪,自己一人又流落荒山,餐風宿露,聽著猿愁鴞啼。她又餓又冷又累,渾身無力,滿心無助,幾欲失聲哭出來。
她抱著雙臂,裹緊沾滿春泥夜露的衣裳,踽踽獨行。
又轉過一個山角,一株幹枯老木橫在她麵前。樹幹黢黑,盤若虯龍。
一支旁逸斜出的枯枝上卻懸著一盞黃暈的燈籠,在漆黑的夜裏閃閃爍爍。
此時,偃月的雲已被夜風吹散,天邊掛著一彎眉月,幾點星辰。
借著清冷的月輝星光,甄非煙依稀看見樹幹之上,一個少年枕臂橫臥。隻見那少年與她年齡相仿,也不過十六七歲光景。他一身華麗的絲綢白袍,半挽著袖子,腰際懸著一柄狹長的劍。月輝下,一張峻挺的臉格外清晰,劍眉微挺,星眸璀璨,高高的鼻梁,嘴角掛著一絲自信與不羈,顯然正是那天私闖甄家花園的少年。
甄非煙感覺這個少年就是自己苦苦思念的曹子建,她心裏的思念之痛與相逢之喜一發湧出,化作淚水,簌簌落下。她不在猶豫矜持,快步向那少年奔去,脫口叫道,“子建!”
那少年聽到她的聲音,翻身下樹,借著朦朧的月光,看見一個花容憔悴玉麵承淚的少女正向自己奔來,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夢中女孩,他喜出望外,驚訝地輕聲一喚,“非煙!”少女無力地撲倒在他的懷中,嚶嚶而泣。
這個擁抱來的那麼自然,那麼親切。兩人雖隻見過一麵,卻神交多時,相戀已久。一個昔年曾夢見過對方念念不忘,一個癡戀對方文采風流。以前雖然天各一方,但情根深種,早已心意相通。
甄非煙渾身癱軟地躺在曹子建懷裏,那無比結實寬闊的胸膛讓她感到溫暖踏實幸福,刹那間,一天的疲憊驚恐消失殆盡。
“子建,你是子建嗎?”她仰頭看著曹子建,長長的睫毛閃著淚,猶疑是在做夢。
曹子建緊緊擁住她那冰涼如玉柔若無骨的身子,輕輕吻著她光澤鑒人的秀發,一股淡淡的發香,撲鼻而來。他輕輕撫著甄非煙身後的長發,喃喃地安慰,“非煙不哭,我是子建。”
甄非煙獨自一人深夜流落荒山,現在終於有了一個依靠,一滴滴濕熱的淚沾濕曹子建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