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連城璧盟心修古洞溫如玉破產出州監(1 / 3)

詞曰:山堂石室,一別人千裏;莫畏此身棲絕,修行應如此。叛案牽連

起,金銀權代替;不惜破家傳遞,得苟免為刑耳!——

右調《月當廳》

話說於冰與城璧、不換入了磁罐,轉眼間出了長太莊,城璧、不換就和做夢一般,已到了荒郊野外。兩人大笑道:“大哥耍的好戲法兒,連我兩個也耍在裏頭!”於冰笑道:“此遁法也,盡力量他不過帶你們十裏。”城璧道:“我正要問:那磁罐能有多大,怎便容得下行李和我們二人?即至入磁罐,隻覺得眼中黑了一會,猛抬頭,使到了此地。這是何說?”於冰道:“此又用障眼法也。你們原舊不曾入磁罐,有什麼容不下?”城璧又道:“我在泰山廟內一見溫如玉,就看出他是個少年狂妄,不知好歹的人:今日良言苦語提引他,他倒大怒起來。”不換道:“這也怪不得他,他頭一件就丟不下他母親,況又在青年,有財有勢,安肯走這條道路!”於冰道:“就是,我也不是著他立刻拋轉父母、妻子,做這樣不近人情天理事,隻是願他早些回頭,不致將仙骨墮落。他若信從,先傳他導引之法,待他母親事畢,再做理會。不意他花柳情深,利名念重,隻得且別過他,待到水窮山盡的時候,不怕他不入元門!”說罷,三人坐在一大樹下。城璧道:“我們如今還是往湖廣去不去?”於冰道:“怎麼不去?一則遊覽湖廣的山水,二則衡山玉屋洞內,還有我個徒弟猿不邪,我也要就便去看看他。”不換道:“我兩人在碧霞宮住了許久,從未見大哥說起有個徒弟來,今日方才知道,大哥肯渡脫他,必定是個有來曆的人。”城璧道:“他是甚麼人家子弟?身上也有些仙骨麼?”於冰笑道:“他是一隻老猿猴,被我用法力收伏,認為徒弟,在衡山看守洞門。他那裏是人家子弟!”城璧道:“他的道行淺深,比兄弟何如?”於冰大笑道:“你如今還講不起‘道行’二字。譬如一座城,你連城牆還沒有看見,安知裏麵房屋多少?這猿不邪他也是雲來霧去,修煉的皮毛純白,已經是門內的人;再加勤修,一二百年內,便可入屋中。‘道行’二字,他還可以講得起幾分。”城璧拂然道:“我們拚命跟隨大哥,雖不敢想望做個神仙,就多活百八十年,也不枉吃一番辛苦;是這樣今日遊泰山,明日遊衡山,遊來遊去,一點道行也沒有,直至死而後已!況山水的滋味,我們也領略不來。今日大哥說連城牆還沒有看見,真令人心上冰冷!”於冰大笑道:“人為名為利,還有下生死血汗功夫,況神仙是何等樣的兩字,就著你們隨手撾來?就是我,也還差大半功夫。我如今領你們遊山玩水,並非娛目適情,也不過躁演你二人的皮膚筋骨,經曆些極寒極暑,多受些饑餓勞碌,然後尋一深山窮穀之地修煉,慢慢的減去火食,方能漸次入道。至於‘法術’二字,不過借他防身或救人患難,氣候到了,我自然以次相傳。是你這樣性急,我卻如何指教?”城璧道:“弟性急則有之,怎麼敢說不受指教?今與大哥相商:我兩人立定生意,下一番苦命功夫,湖廣的山水不過和泰安的山水一樣,與其遠行,不如近守。今日仍回泰山,於山後極深處走幾天,或尋個石堂,或結個茅庵,若能運去些米更好,即不然草根樹皮也可以當飯,餓不死就是福分;隻求大哥將修煉的秘決,著實往透徹裏傳示,我二人誠心盡力習學。設或大哥出遠方行走,我們被蟲蛇虎豹所傷,這也是前生的命,定隻求積一個來世仙緣!”不換也不等城璧說完,一蹶劣躍起,大叫道:“二哥今日句句說的都是正經修行人話,我的誌念也談了,大家拚出這身命去做一做,有成無成都不必論。從今後我與二哥心上,總以死人待自己,不必以活人待自己。現放著大哥就是活神仙,就是我們該入道機會,隻靜聽大哥吩咐罷了!”於冰聽了兩人話,大喜道:“你們動這樣念頭,生死不顧,也不任我引進你們一番。好,好!可敬,可愛!就依二位賢弟議論,再回泰山走遭。”三人一齊起身,複上泰山,到碧霞官,煩寺主收拾了些幹餅、幹菜之類,帶上身邊充饑,出廟外,即向深山無人處行走。晚間就在樹下或崖前打坐功。經曆了十八攀、閻王帶、鷹愁澗、斷魂橋、大莽溝、金篋玉、策日觀、神房、老龍窟、南北天門、蜈蚣背等處險峻,看不盡奇峰怪石、瀑布流泉,並珍禽異獸、瓊樹瑤葩等類。一日,於層嵐疊路之畔,看見一座洞門,三人走入去一看,但見:

青山削翠,碧岫堆雲。雙崖競秀,欣看虎踞龍蟠;四壁垂青,喜聽猿啼鶴唳。蒼鬆古檜,洞門深鎖竹窗寒;白雪黃芽,石室重封丹灶冷。參差危閣,時迎水麵之風;槎椏疏梅,常映天心之月。正是階前生意惟存草,檻外光陰如過駒!

三人在洞中從前看了半晌,見裏麵前後兩層大石堂,四麵周圍回欄曲榭,旁邊丹室經閣,石床、石椅、石桌、石凳、石杯、石碗之類,件件俱全;又有許多的奇葩異卉。前堂正麵鐫著“瓊岩洞府”四個大字。城璧道:“此洞優深清雅,乃吾兩人死生成敗之地也!”於冰也說甚好,三個人就在石堂內坐下。不換道:“修煉的地方倒有了,隻是飲食該何如裁處?”於冰道:“你兩人要立誌苦修,衣服、飲食都是易辦的事。”問城璧道:“你身邊還有銀子沒有?”城壁道:“還有五十多兩。”連忙付與於冰。幹冰道:“你們在此少坐,我去泰安城內走遭。”兩人送出了洞外,於冰步罡踏鬥,將腳一頓,蹤影全無,兩人互相驚歎。到日西時分,兩人坐在洞外等候,隻聽得於冰在洞內叫道:“二位賢弟那裏?”兩人跑入洞來,見於冰在前層石堂內站著,旁邊堆著四十倉石多米,盆罐碗盞,火爐、火刀、火紙每樣四五件、十數件不等:還有鐵斧四柄,麻繩數百條,又有皮衣、皮褲,皮襪、暖帽、暖鞋,大小有棉單衣亦各有七八件。二人大喜道:“諸物皆不可少,隻是皮衣褲太多了。”於冰道:“此洞處至高之處,風力最硬,非碧霞宮可比;此時炎暑時候還不覺冷,一交深秋,隻怕二弟就支持不來;再到嚴冬,又隻嫌皮衣褲大少。磨煉至三年後,即可以不用皮衣褲矣!二弟求道過急,我隻得格外相從。論理還該隨我山行野宿,將皮膚熬煉出來,方無中寒、中暑、中濕之病。柴和水二件,山中自有,用時自去砍取。”二人一齊叩拜道:“大哥用心用情至此,真是天地父母!”於冰扶起道:“隻願二弟始終如一,勿壞念頭,愚兄無不玉成。”至此二人輪流砍柴做飯,口談到極處,采些山花野菜來潤補。於冰見他二人向道真誠,不辭艱苦,恐早晚出入遇蟲蛇、虎豹、鬼怪、妖魔等類驚傷,隨傳與護身、逐邪二法。又過了幾日,留心細查,見二人沒什麼走滾壞心處,始將導引真訣傳授,然至於不換,傳時猶有難色,叮嚀教戒至再。兩人得此,日夕津進;鉛汞少有不調,便誠求細問,於冰即指示一切。一日,於冰向二人道:“昔年吾師教諭,言修行一道,全要積陰功,不專靠寧神煉氣。我自出衡山,止成就了朱文煒、林岱,並平師尚詔,功德甚淺。我今再去遊行天下。河陽遭叛逆之變,不無落難等人,亦須查訪,隨便看視猿不邪。你二人在此最妥,我有幾句話,要切記在心。虛靖天師曰:不怕念起,隻怕覺遲;念起是病,不續是藥。並能剪情欲則神全,導筋骨則形全,靖言語則福全;保此三全,則可以入道矣!爾來與二弟講究元理,已有幾分領會,連二弟又更明白些。隻要於出納時循序漸進,不可求效太速,則氣行異路,為害不小。務須吸至於根,呼至於蒂,使此氣息息棉棉,上下流通,則子母有定向,水火即可立即交會矣。積久結就一胎,便成有道之士。至於你們所行,外功十分之三四,然活筋骨、舒五髒,亦內功之一助。若每天按時行。則始終按時;隨便行,則始終隨便;如按時行幾天,隨便又行幾天,於己何益?再一間斷,則功夫妄用,反不如一心隻行內功矣。良言盡此,我此刻就去了。”不換道:“大哥要去,我等何敢阻留,隻是回來的日子要說與我們,免得日夕懸望。”於冰指著那邊一堆米道:“此米是五十倉石,你們用完時,我即可以來矣。”城璧道:“早知大哥又要離別,倒不如去湖廣衡山洞內,與猿不邪一同廝守,豈不又添一個道友?”於冰道:“我當日出家時,有誰與我作伴來?俗言:公修公得,婆修婆得。二位賢弟留戀我,我豈不知是愛我?但出家人第一要割愛,割愛二字不止是聲色貨利,象你二人今日想我,明日盼我,則道心有所牽引,修為必不能純一,而道亦終於無成。”說罷動身,兩人送出洞門,心上甚是難舍,隻是不敢再言。於冰將木劍取出,口誦靈文,在洞門頭上畫了一道符錄。城璧道:“此是何意?”於冰道:“你二人法力淺薄,深山古洞之外,何物無有?吾符雖無甚神奇,除島洞列仙八部正神外,恐無有敢從吾符下經過者。此後除取柴水二物之外,須要少出洞門,為白龍魚服困於豫且之鑒。”說著,一步步走去。兩人隻望的不見了,方才悶悶回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