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主家的第一頓飯,讓蕭鬼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這不僅僅是因為她初來駕到,還因為鄭夫人對他們的態度。她一向是一個隨性自我的人,不習慣被人約束。可自從進了這城主府,見了沉舟的“家人”,她就感覺到全身都不自在。
那種不自在,用言語無法表述,非要讓她形容,那就跟坐在針紮上一樣,離不得,動不得,靜不得。
幸而,她不願跟鄭夫人待在一起,對方似乎也不待見她跟沉舟。因此,那一頓飯吃得格外的沉默。吃完之後,鄭夫人吩咐趙管事的媳婦兒馬氏將他們帶到西廂房,說是等廷芳院修整好了之後,再讓他們搬過去住。
不過,沉舟拒絕了這個安排,他希望住在那個叫做“林楓苑”的院子。此話一出,鄭夫人當場變了臉色,誰都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周璞麵帶慚愧地向沉舟解釋:“大哥……這,恐怕有些……當年,我們以為你遭遇不測,所以現在……我住在林楓苑。”
沉舟神色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沉默。
榮姨在旁邊悄悄向蕭鬼解釋,她才明白,原來這林楓苑是沉舟之前的院子。然後,像周璞說的那樣,他們以為他死了,就將那座院子占了去。
“公子,不如我們住幽翠園。”榮姨走到沉舟身旁,向他低語。聲音雖小,但周圍的人都聽見了。
蕭鬼還沒搞清這幽翠園是什麼地方,就看到鄭夫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青一陣,紫一陣,望向榮姨的那雙眼睛裏,喊著炙熱的歹毒。
“不行。”鄭夫人一口否決,不同意沉舟搬到那幽翠園。
沉舟的眼神越發冷漠,望向她:“為何?莫不是,現在連幽翠園也被你們占了?”
“你——”鄭夫人隨手操起桌上的碗碟,揮手朝沉舟砸去,沉舟腳步微動,避開碗碟。碗碟砸在地上,發出一陣清脆的相聲,嚇得周圍的仆從個個心驚膽戰。
沉舟氣若神閑地理了理衣袖,緩聲道:“我想,即便是你今日爬上了周家嫡夫人的位置,我父親也不會讓你住進幽翠園。”
鄭夫人被氣得渾身發抖,一指指著沉舟,氣得說不出話來。
“娘,請息怒。”周璞趕緊走過去,伸手在鄭夫人背後拍了幾下,同時勸道,“娘,大哥跟我們分別八年,剛一回來,恐怕還不習慣親人的接觸。有些話說中了,冒犯到您,還請您不要生氣。”
他說完,又轉頭對沉舟道,“大哥,你想住幽翠園,我馬上派人去打掃。這些年雖然你不在府裏,但幽翠園也一直空著,父親沒把院子分出去。”
“那好,我就住幽翠園。”沉舟道。
“如此,甚好。”周璞說完,又開始吩咐馬氏,“你帶幾個伶俐的丫鬟,去把幽翠園清掃幹淨,清掃完了,過幾日,大哥和大嫂好搬進去……”
“不必——”沉舟出聲阻止,“找幾個丫頭出來,先清理出幾間客房,今晚我們就住那裏。”
“可是……”
“沒有可是。”沉舟態度堅決,“我之前在集市轉了一圈,找人販子買了幾個機靈的丫鬟,晚些時候便會有人送到府中。幽翠園剩下的清理,會由她們來負責,你隻需讓人先清理出幾間能住人的屋子就能。”
“既然大哥堅持,那我也無話可說。”周璞搖頭道,然後吩咐馬氏,帶著丫鬟去幽翠園。
沉舟抱拳:“既然無事,那我們就先回幽翠園了。”
“大哥慢走。”周璞行禮。
目送著蕭鬼一行人離開,周璞的眼睛裏閃過一道精光,隨即又歸為平靜。
“哼——”他們一走,鄭夫人心裏的火氣再也遮不住,伸手推開周璞,將手邊的瓷器摔了個粉碎,摔完,又罵道,“豈有此理!他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個嫡夫人!總有一天,我會讓他跪在我的腳下,磕頭求饒。”說完,一雙眼睛怨毒地望向他們消失的方向。
周璞沒有立刻接話,而是重新為她倒了杯茶,親手抵到她手中,柔情道:“娘,別動氣,大哥剛回來,我們不易跟他正麵交鋒。”
鄭夫人哼了哼,接過周璞遞過來的茶杯,喝了一口,臉上依舊餘怒未消。
“娘,來日方長。”周璞輕聲道。
鄭夫人的臉色漸漸平靜下來,聲音狠狠道:“沒錯,這麼多年我都等了。當年能讓他九死一生,有家不能回;這一次,我非得讓他……”
周璞眼神漸深……
蕭鬼跟著沉舟,沿著城主府的抄手走廊一路前行,彎彎曲曲,過了一刻鍾,終於停在了一座院子門口。盡管蕭鬼已經有了準備,但真正麵對幽翠園的時候,還是會震驚一番。因為,它實在是太破舊了,破舊到根本就讓人聯想不到,它會出現在城主府裏。
事實上,它就像是一座被廢棄多年的荒院。
就連拱門上的牌匾,也早已斑駁不堪。上麵的字,早已脫色,顯得暗淡無光,隱約還能看出“幽翠園”三個字,隻不過“翠”字少了一橫一豎,“園”字則少了一橫。
院子外麵是一排高高的圍牆,如今上麵已經爬滿了爬山虎,牆頭上還長滿了野草。光是站在外麵,就感覺到一陣陰森恐怕的氣息陰麵而來,這院子也不知道多少年沒人住了。外麵就如此嚇人,那裏麵會是怎麼一副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