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說……吳童在府外的生活,竟然過的這麼舒服?”語調低低的,似乎暗含怒意。
“回夫人的話,的確……那買回他的於姓男子似乎對他寵愛有加。”一旁的婢女低著眉,恭敬道。
“嗬!我就說,這小賤狗也就有以色事人的本事。”輕輕一聲冷哼,那夫人似乎舒服了些。
“回,回夫人的話……采兒不敢說謊……隻是,那男子絲毫從未對吳童有過什麼逾矩的舉動……”
“胡說!若不是因為那賤狗身子軟,那人憑什麼對他好?”
“夫、夫人息怒,采兒不知。”那婢女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怒意嚇得不輕,身子一軟,登時跪了下去。
“……是我失態了……”胸脯劇烈起伏著,半晌緩緩回歸了常態,紅唇輕輕抿了口茶,杏夫人繼續開口,說的卻是不著邊的話:“采兒……你看我美嗎?”
“回夫人的話,美……”
“我要聽實話。”
“自是美的,美得很。”幾乎看不出年紀。
“……是麼……”輕輕一聲,好似喟歎。
既然杏兒還美,那麼,為什麼這麼多年了,還是比不上那個死了二十年的賤人?甚至是那賤人生出來的小賤狗?
王爺……
***
林楓嶽——也就是吳童——跪在牆角,辨不出臀腿和膝蓋哪個更疼些。老實說,他還真的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惹得杏夫人世子生這麼大的氣——雖然他從小就不入主子的眼,挨的是比普通奴役重的打,吃的是比普通奴役差的飯,身為書童卻幾乎什麼活都要幹,卻也從未被如此教訓過。
畢竟,此次從時尚書大人府逃出得的分明是夫人與世子的授意——雖然他知道他出來的境遇曾經一度差點兒就還不如繼續留在尚書府受虐,他知他差點被送去倌館——他不管怎麼說都沒有做錯過什麼才對。
這種帶著怒意,絕不想讓他好受的責打……究竟是為什麼?
罷了罷了,他跟隨少爺夫人二十載,就從沒猜透過這二人的心思。就如往常一般吧,不管是什麼都老老實實地受著,直到主子氣消。
隻是……林楓嶽下意識又皺了皺本就緊鎖的眉,盡管從小挨打受疼慣了,他卻也禁不起這樣的折騰。世子大人那個叫“眉兒”的新寵妾給他縫的這墊子真的是讓他無福消受得很——那上麵縫著的是密密麻麻的針!此時,這些針更是每根都不留情地紮進他的膝蓋!
輕輕抽了口氣,他逼迫要想些高興的事——至少不能總想著膝蓋底下這針墊子——於是,幾乎是下意識地,他便想起他家少爺……或者說,是小姐了。
小姐的話,斷不會如此對待他的吧,若是知道他受了重罰,她指不定要擔心成什麼樣子。本就是這樣的,總是凶巴巴逼他躺回炕上休息的小姐啊……
唇角忍不住勾起一個弧度,繼而不受控製地越散越大——小姐啊……關係照顧他的小姐,愛吃甜食的小姐,生性良善單純的小姐,唯一對他好的小姐……唯一一個,對他好的人……
她現在……怎麼樣了?夏牛是很會照顧人的,她應該是會被照顧的很好才是的吧……不知道她會不會偶爾想起他……
他再也……再也不能侍候她了。他嫉妒夏牛。
“行了!吳童,起來吧!”一個仆役忽然跑過來,高聲叫著打斷了他的思緒,“快起來快起來,回你屋去!快快!”
林楓嶽挑眉,微微有些詫異,受罰結束的時間分明還沒有到。這種情況……莫非,是時小姐來了?
忍著疼從墊子上起身,他顧不得膝上滲出的鮮血,扶著牆,盡力撐著身子向屋子走去,卻也還敵不過身後那小仆役的催促,“快點兒啊!哎喲您可快點兒啊,讓時小姐看見您了,我可得被主子們打死啊!”
果然是時小姐來了?
輕輕歎了口氣,林楓嶽加快了速度挪回屋子,心中卻開始不自主地做起不合實際的夢。他家小姐會不會有一天,也來呢?來看看他……
雖然不可能,他一直在騙她,她是厭惡著他的吧……
不對不對!他在瞎想著什麼。那麼單純的小姐來了這半是灰色的深宅大院,他才要驚慌呢!
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能再看到小姐,就一眼,就一眼也好。
一眼他也該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