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親王輕輕吹了吹杯中茶梗,淡笑著道:“連公子,這玩笑可無趣得緊啊。”
“連某何時與王爺開過如此不知深淺的玩笑?”連想容認真道,“王爺當是知道想容的性子的。”
恭親王抬眼,臉色漸漸昏沉,半晌,輕輕啟唇:“證據。”
“想容聽聞,王爺十分寵愛玉妃夫人,夫人生產之際,王爺亦是不顧他人的阻攔,不顧產房晦氣的傳言,守在夫人床頭,看著她將孩子生下。”
“那又如何?”
“如此說來,那孩子身上可有什麼特別的記號?”
“……我記得清楚,他的大腿生了塊兒胎記。”
“嗯,胎記。我從仁濟堂那裏聽來的,夫人……我是說,杏夫人,於二十年前,似乎是買了一種特別的藥水呢。”連想容優哉遊哉地低頭抿了口茶,滿意地看著王爺別過臉看向杏夫人,問道:“杏兒,可有此事?”
杏夫人隻覺渾身都冒著涼氣兒,她平素還算得上冷靜,隻是此時,連想容所想要說的卻是關乎著她心心念念的人是否會極度厭惡她的事……她緊張地隻恨不能馬上離開!
努力平複著心情,她盡量讓自己的呼吸不那麼急促,臉不那麼白,半晌,才輕聲道:“連公子……開玩笑的吧……”話說著,抬頭看向連想容,目光中帶著的是懇求與威脅夾雜著的矛盾。
把嘴閉嚴,我能給你任何你想要的。
可惜,連某此時卻是恕難從命呢。
無視了杏夫人再也控製不住的蒼白麵孔,連想容繼續道:“據我所知,那是種易容藥水,不過因價格昂貴,少有人用罷了。不過,因得那藥水效果好得很,倒也有不少江湖人士舍得花大價錢買了避仇保命。”
“根據兌水的多少,那藥水可以改變膚色,配合材料可以做成痣之類。當然,胎記什麼的……也就不在話下了。”
“所以,想容所說,世子大人,可能並非王爺親子……也並非全無根據。”
“……胡說!”恭親王忽然摔了茶杯,拍案而起,“我養了二十年的兒子,還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種嗎!”很有氣勢的話語,偏偏帶著微顫的尾音。
“王爺息怒。”連想容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恭敬道。
恭親王皺眉,壓下自己心中的驚疑惶恐,告訴自己這連想容定是在瞎說著的,而後轉過頭去,問杏夫人:“杏兒,你說,你買了嗎?”
“杏兒……自然沒有。”緊緊抿著嘴,杏夫人狀似鎮定,“連公子莫要瞎說了。”至少要瞞過現在。好在,仁濟堂的賬簿和發貨票早被她做了手腳。
“杏夫人當是知道的,這世上的東西,有施的,就必定有解的,就好像毒有解藥,這種藥水也並非永久。”
轉過頭來,連想容從懷中掏出了個瓷瓶,笑道:“王爺若是不介意,想容可以當著王爺的麵兒,把世子大人那‘胎記’,洗下來。”
看著連想容的胸有成竹,恭親王的身子輕輕打著顫兒,半晌,輕聲道:“那……我的親生兒子……可能在哪兒?”
“王爺信了?”連想容道。
“王,王爺……你莫信,誰知那藥是不是能洗胎記的?”杏夫人驚惶道。
“夫人,洗掉胎記的藥,可能會有嗎?”
……
“好了,都住口!”不耐二人的舌戰,恭親王忽然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夠了……把年兒叫過來,洗洗看……”
“如王爺所願。”連想容輕輕勾起唇角,看著對麵的杏夫人身子一個不穩,差點兒摔倒在地上。
不錯,時不時做些這種事也是挺有趣的啊……
***
吳錦年被反縛了雙手,腳被仆役拽著,嘴也被塞著,狼狽不堪。最顯眼的是,光潔白皙的大腿上,原本有胎記那地方的褐色的殘留液體,那胎記,卻是不見了。
恭親王死死攢著連想容的手腕,平素威嚴的男人聲音中罕見地帶著顫音:“連公子,你可知……你可知我的親子……”
“他過得不好。”連想容淡定道。
“什麼?他……你知他在哪兒?”
“就在王爺府中。”連想容淡然道,“不知是在洗衣還是劈柴呢……”一時,竟又有了惡作劇的心態了,“該是在後院吧,叫吳童的那個,是世子的書童,王爺當是見過的吧。”
見過,他自然是見過的!他幾次見著他挨打,卻還毫不在意地喝酒做事!從未在意過……
將那能洗掉偽裝的藥水給了恭親王,然後看著他踉踉蹌蹌向後院跑去的背影,連想容轉頭看向自從那胎記被洗掉便呆呆蹲在那裏的杏夫人,“真可惜,王爺……似乎要對夫人不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