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普洛納展現著初夏的熱力,
京城依舊在隆冬深熬。
今日也是長空和碎子的母家祭祖的日子,從鳳綺觀下來,碎子請二哥去姚記吃了頓鐵板燒,他知道二哥好這口。
燁州胡家也絕對名門貴閨,百年巡鹽道,嫡脈下來曆朝都是一品大員。
長空和碎子這外祖老家燁州也是天朝久盛不衰的富庶之地,正南,古就有“吃在燁州,住在河浦,死在婁州。”
“住在河浦,死在婁州”無非是因了河浦的環境好,有山有水,一年四季無聊的活動特多,怎麼住也不悶;婁州的棺木好,死了以後,屍體可得較長時間的保鮮。
如今,都走到這個時代了,看來,這種追求不僅過時,而且略顯老土。河浦好不好住,已經很難達成共識,與此同時,在各地火葬場火力大致相若的情況下,更沒有人會專門跑到婁州去死。唯獨在吃的問題上,盡管國人對燁菜以及燁州人的吃有著各種不同的理解和觀感,不過,“吃在燁州”這四個字無疑仍具說服力,大家也懶得去爭論有無改寫的必要,有吃就好。
鐵板燒絕對是燁菜一大華彩,
這種鐵板燒,不是和本人的Tepanyaki,而是在許多時髦餐館裏常見的那種中西合璧。人們對於鐵板燒的興趣,雖然在潛意識中不排除施虐的獸性衝動,但是大致還是集中於鐵板燒上桌時所營造的慶典和儀式的氛圍。
不過,這次老五選的這個“姚記”卻有點另類的經曆,
這是一家不錯的飯店,鐵板燒端上來時,但見肉汁汨汨,牛肉在熱力的作用下顫栗不已,卻,聲音沒有,猶如一出無聲電影中的戰爭場麵。及至烤肉汁和調味當頭澆將上去,期待中的“唧唧複唧唧”並未大作,隻有一場澆花般的潤物細無聲,那繚繞在半空中的肉香,便兀自有些空靈起來。
熟識鐵板燒老辣的長空於是投箸歎曰:“京城弄這些的烹飪水準,看來還是不濟。這塊黑乎乎的鐵板,想來是沒有燒燙,鐵不燙,肉不能速熟,談何鮮嫩?久燒則淪為蠻肉一團。曾經我在燁州嚐的那正宗鐵板燒,轟然大作的巨響,每每令人、肉俱歡,這是何等景象?”
老五隻是淡笑不語,為二哥斟酒,待老二肉到口中,眉頭上是微微一怔,續嚼之,慍色竟然漸去……牛肉向舌頭作證:鐵板還是燒得夠燙的。再嚼之,終於恍然大悟:不是鐵板不夠燙,而是餐廳太吵,燒肉的音量完全被人聲的澎湃所掩蓋了呀……老二遂笑起來,直點著老五,“說享受,咱都不及老七,可說品位,我家老五也絕不低人一等。”
老五就是通透,舉了酒杯和二哥一碰,“我沒老七那講究,二哥不嫌棄這酒館子鬧就好。”
“咳,吃那雅素的幹嘛,我哥倆兒都是豪邁性子,就該在這大聲大作之所暢飲暢言,”說著,嘬了口酒,又歎了口氣,兀自搖搖頭,“可惜,如今咱家老爺子不待見咱們這號兒的,他更喜慶老七那樣精致彎道的,看,如今走哪兒喜歡帶哪兒,真正寶貝兒啊。”
碎子笑笑繼續給二哥斟酒,沒接這話兒。
長空卻似閉不住嘴,情緒看上去是低落,
“老五啊,二哥算看透了,咱弟兄九個,就你我親兄弟傻得沒個底兒。如今,是老六的蒸蒸日上呀,跟著他的七八九各個兒得老爺子喜愛,老七帶身邊不離,老八辦了這麼個耀眼的差兒……”這時候看碎子一眼,眼色稍沉了些,“碎子,今兒借酒也借我家這老祖宗祭喜的大日子,你跟二哥掏心窩說個實話,你一直這麼真切對你四哥,他真什麼都不瞞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