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3)

步出醫院大門,衛司昊麵無表情,非常平靜地回到自己車上,他不急著離開,隻是趴在方向盤上,望著這棟白色大樓。

回國後他馬上就安排到醫院做檢查,今天是來看檢驗報告的。

起初頭痛他並不在意,隻是吃些止痛藥,但是頭痛不僅沒好反而逐日加劇,在巴黎的最後一天,那劇痛讓他終於忍受不住,還因此嚇到了向唯歆。

拿出口袋中的檢驗報告單,視線定定看著上頭的兩個字──腫瘤。

衛司昊不太記得剛才醫生跟他說了些什麼,隻依稀記得有提到腫瘤的起因至今醫界也未明,不過依他本身的情形來看,很有可能是小時候的外傷所引發的。

因為受到腫瘤壓迫的關係,他才會經常忘記一些事情,必須盡快動手術切除。

知道手術有一定的風險,可是他一點也不擔心,該說他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

衛司昊將報告折好收回上衣口袋裏,發動車子,又看了醫院一眼,才將車子開出停車格,沒有去向,也不想回到家裏,他隻想在路上漫無目的亂繞著。

腦中掠過一幕又一幕的往事,滿心想的都是同一個人。

後天就是向唯歆的訂婚大喜之日了,而自己卻一點都不想為他送上祝福。衛司昊甚至有個念頭,此刻巷子裏幹脆衝出來一輛失控的車子算了。

也許這樣他就不用去麵對那個幾乎可以說是宣判他心死的日子,也不用去為孤獨、茫然的未來操心了。

咿呀!

雷桀瑞打開自家的門,見到室內一片漆黑,旋開牆上的燈時,忽然被坐在客廳裏的人嚇了一大跳。

「你人還在,怎麼不出聲也不開燈?」

「想事情。」

衛司昊又再吐出一口白煙後,將幾乎燃盡的煙給燃熄了。

平時他並不抽煙,因為向唯歆會為了他的身體健康念他,還會告訴他家裏的畫也會被煙熏黃了,可是最近他實在是太煩了,一件又一件事情壓著他,讓他快要無法喘息。

「都已經幾天了,你還要在我這裏待到什麼時候?」

前幾天雷桀瑞被突然衝到自己家裏、連公司也不去、一臉像是世界末日來臨的死灰表情的衛司昊給嚇住。

他不曉得衛司昊和向唯歆在巴黎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不想說,也沒有人可以套出什麼;但是看見他這副死人樣,再不識好歹的人也不會想再多問。

因為可以想見絕對不是開心的事情。

見好友不說話,雷桀瑞也沒轍地在他一旁坐下。

「還是不想回去嗎?你要逃避到什麼時候?」

並非他不夠朋友不想讓他留下,而是現在的衛司昊已經完全不像他了。

他認識的衛司昊,即使遇上天大的問題也從來不會逃避,唯獨這次,唉……

「家裏到處都是小歆的影子,待在家裏會讓我想去找他,我怕我會忍不住把他綁起來鎖在身邊,讓後天的訂婚宴沒了男主角。」

他很想見向唯歆,又不想看到他為難的神情。

從那天下了飛機、送他回家後,他就沒再見過向唯歆一麵。

衛司昊合起眼,靠上身後椅背。

這麼多年,應該夠了吧,他可以放手了吧。

很清楚他們兩人是不可能的,尤其在回國前的最後一夜,向唯歆也明白的告訴他,他們隻能當朋友。

雖然對這樣的結果很痛心,可是他也不想見到心愛的人為難。

「桀瑞,我真的好累了。身體累,心也累。」

好幾次衛司昊都萌生丟下一切,躲到沒有人的地方去的念頭,什麼都不要管了,一個人隨便到哪裏去,隻想靜下來什麼都不要想。

無奈身為男人、身為長子,有許多事情他不是說放,就能輕易放下的。

父親一手創立起來的公司不能就這麼不管,而向唯歆他也舍不得放下。

如果自己真的突然消失了,恐怕向唯歆會擔心得吃不好也睡不好。再說,有關他畫展的事,還有一些相關事情沒有聯係好,這是自己最後可以為他做到,在這些事還沒完成之前,他無法放心離開去動手術。

而衛司昊最不想理會的一件事情,就是自己的病情。

「一切都會過去的。」

搭上他的肩安慰,雷桀瑞覺得好友的話語中夾帶的疲憊讓人不忍,卻也無可奈何。

「希望。」

衛司昊考慮了一會兒後,還是將醫生給他的診斷書遞給他看。

「這……天啊!」

雷桀瑞把診斷書反複看了又看,確認了無數次後,還是不敢置信上麵所寫的。

要不是知道衛司昊不是會開玩笑的人,他說什麼都不會相信上麵所寫的。

「司昊……」他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不用安慰我,我沒那麼脆弱。其實從醫院出來到現在我一直很平靜,隻是放不下的事情太多了。」

拿起一根煙在手上把玩,想起如果被向唯歆看到了會怎麼念他,衛司昊唇角不自覺地微彎起來,最後還是把煙放回桌上。

「什麼時候動手術?」

「不知道。等我事情解決完,也許要一個月吧。」

「衛司昊!」雷桀瑞難得對他動怒,氣他不把自己的生命當一回事。

「你現在還要解決什麼事情?有什麼比你該去動手術還重要?」

「有,很多。」彷佛事不關己般,衛司昊神態輕鬆地開始細數。「公司、家人、你們、畫廊……」

「衛、司、昊!」

雷桀瑞咬緊牙,已經舉起的拳握了又放,像是想把麵前這般滿不在乎的人打醒,最後還是深呼吸壓下自己的怒氣。

「小歆。」

衛司昊在有人抓狂前,終於脫口,語氣異常沉重,不若先前刻意偽裝的毫不在意。

「我放不下小歆。手術有一定的風險,我怕如果我真出了什麼事情,小歆會承受不住。」他認真的神色,不像是在開玩笑。

「你還記不記得我提過曾受過傷的事情?我怕小歆會怪罪自己,認為是他害我變成今天這樣子,他一定會崩潰,他會的。」

雷桀瑞聞言臉色異常沉重,他也相信向唯歆會如衛司昊所說那般。

以他和兩人相識多年來看,他始終深信向唯歆對衛司昊肯定懷有一份情,但就是不明白他為什麼還不接受衛司昊?

***

這天,晴朗的大好日子。

向家大宅前後院裏圍聚了許多向、餘兩家前來參加訂婚宴的親友。

草坪上擺放著長桌,桌上滿是最精致的點心和名貴的香檳,當新人交換了戒指後,他們將會在草坪上舉行熱鬧、歡慶的訂婚派對。

院子的角落有道人影,衛司昊身著筆挺西裝,臉上看不出真正心情,一臉平靜地坐在秋千上,看著前方所有一景一物,最後視線落在向唯歆以前房間的方向。

從他們念高中後,向唯歆和自己都搬出了家裏,他的房間,現在不知道是不是還如以往那般?

還記得好久以前,沒記錯的話是在幼兒園時期,兩人常常在他房間裏看故事書,可是當時向唯歆並不想念書,一時興起拿出色筆就在牆上塗鴉起來。

畫中就是兩人並肩坐在窗前,腿上放著書本,相視而笑的溫馨畫麵。

「二十年了……真的好久了。」

衛司昊喃喃低語著,緊抿的唇角不自覺勾起一道優美的弧線,他不曉得自己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你還好嗎?」

雷桀瑞走近他,心疼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知道他隻是以笑容來掩飾心底真正的心情,否則隻怕他早就撐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