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的作畫,向唯歆連畫廊也不去了,就隻是待在衛司昊家裏,在有他身影、充滿兩人回憶的地方,將不斷湧上心頭的一幕幕過往全畫下來。
一張接著一張不停地畫,工作室裏地上已經散滿了數不清的畫布。
而那天被毀壞的破碎畫布他也沒有丟掉,極為珍惜地將它們全數一一收藏好,存放在箱子裏。
當雷桀瑞來找向唯歆時,看到的就是他這副跟那個人差不多的死人樣。
「唯歆。」
他已經站在門邊許久,但是專注作畫的向唯歆卻一點都沒發覺。
「唯歆!」
見他仍沒有反應,雷桀瑞又再提高音量喊了幾聲,還是沒反應。
最後走過去,直接抽走他手中的畫筆,這才讓他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桀瑞?你怎麼來了?」看到他,向唯歆愣了一會兒。
不隻向唯歆,見他抬起臉來,雷桀瑞也愣住了。
「你到底在搞什麼啊?」
眼前這麵容蒼白、憔悴,臉上還掛著兩行淚在作畫的人,讓他忍不住低斥。
看著滿地的畫像,全都是衛司昊的每一個麵貌,有歡笑,有生氣,更多的是他被情傷透時的受傷神情。
帶著濃濃憂傷的眼眸之中,明明白白將那種看了會讓人心中一揪的心酸傷痛全呈現出來。
連他看的人都感受得到其中的情感,作畫的人又怎麼會不難過?
「你在這裏多久了?」他眉頭緊皺著。
滿地的畫即使不吃不睡,沒有一段時間是完成不了的。
「我沒有算。」他真的不知道,腦中隻知道要一直畫,拚命的畫。
「你們兩個自虐的程度還真是有得比。」雷桀瑞長歎口氣說道:「司昊把自己關在那裏,你把自己關在這裏,連想法都一樣的你們,還真不是普通的絕配。」
司昊……
沒聽到他後來又說什麼,向唯歆腦中全被這兩個字給占據。
「你一定知道司昊在哪裏對不對?」他神情極為激動地上前抓緊雷桀瑞不放,「你告訴我好嗎?我真的好想他,桀瑞告訴我!我想見司昊!」
雷桀瑞這次背棄衛司昊的交代和信任來找他,就是決定告訴做了。
衛司昊仍是不肯去醫院,他的病情愈來愈糟,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
「唯歆,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要有心理準備。」
深吸口氣後,看著同樣感染了緊張氣息的向唯歆一眼後,緩緩將所有事情對他說出口。
***
法國巴黎
「歆,好了,不要為我難過。」衛司昊輕撫著趴在自已腿上的人兒,摸摸他的頭,無奈地說。
幾個小時前向唯歆忽然出現在他麵前,接著眼淚說流就流,撲到自己身上緊抱著,怎樣都不鬆開手。
「為什麼都不告訴我?為什麼要一個人承受這麼多?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會生病,都是我的錯!」向唯歆自責不已,止不住的淚水讓他雙肩仍嚴重顫抖著。
「不要這麼說,我沒關係,我隻要你沒事就好了。」
就是知道他一定會如此,衛司昊才不敢讓他知道,對他忽然出現在眼前也毫無心理準備,心情變得很複雜。
真的好想他,卻又不想用自己此刻帶著病容的模樣見他。
「司昊。」向唯歆抬起紅腫的雙眼望著他,「去醫院好不好?」
衛司昊隻是淡淡一笑,沒有回話,單手撫上他的臉頰,另一手緊握著領帶。
一條他知道對自己很重要,也有著不同意義,卻始終想不起怎麼來的領帶。
「司昊……」
見他這般模樣,向唯歆好不容易才抑住的淚水再一次潰堤。
在來之前,他知道他現在的情況愈來愈不好了,即使已經做了心理準備,但此刻親眼見到他明顯消瘦的身形,心頭實在是難以接受這突來的消息。
尤其是看到衛司昊竟然忘了這條是自己送給他,也是他最為心愛的領帶,胸口更是揪疼不己。
接連好幾天,向唯歆不顧衛司昊的反對,堅持要留在他身邊,兩人還因此而起了些小爭執。
忍受著被他驅離時的難受心情,向唯歆怎樣都不肯離開他半步,生怕自己這一轉身,衛司昊也跟著離開躲到另一個地方,讓他再也見不到他了。
從以前就拗不過向唯歆的衛司昊也隻好妥協,不過兩人幾乎沒有離開過套房一步,有什麼需要全喚服務生上來。
這天晴朗的午後,他們依舊如常待在套房的小客廳裏。
時而聊上幾句,卻再也沒有提到去醫院的事,因為衛司昊聽到會變得非常焦躁,便又開始犯頭疼,向唯歆於心不忍,也隻能在心中著急著。
他起身來到落地窗前,將窗戶打開一些,讓和暖的微風吹進來。
接著他走到衛司昊身後,由後頭摟抱著他,將下巴抵在肩胛上,掌心先是覆上他頸後輕按摩,讓他放鬆這些時日來過於緊繃的身體;手指也穿進他的黑發中,小心要翼地輕輕為他撫揉,看著他舒服的閉上眼靠在自己胸前,他忍不住笑開。
「司昊。」唇貼在他耳垂邊輕喚。
「嗯?」突來的熱氣讓衛司昊顫了一下,不過仍未睜開眼。
「我喜歡你。」向唯歆柔聲說出這些天來,他對衛司昊一說再說的話。
即使聽了無數次,衛司昊還是渾身一僵,沒有回話,但那緊緊抓握住領帶的手,卻泄露出他極不平靜的情緒。
向唯歆也不急,告訴他隻是要他聽進心裏,他嘟起唇在他頰邊親一下,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頓。
「司昊,你還記不記得這條領帶是我什麼時候送你的?」
臉上因為舒適感而揚起的淺淡笑意漸漸斂去,最後隻剩下極為認真的思索表情,衛司昊滿懷愧疚地搖搖頭。
「對不起,歆。」
「三年前,你剛得知榮獲普利茲克建築獎時我送你的,是我們一起去挑選的;在頒獎典禮當天你也係上這條有如你的建築設計那般,能讓人為之亮眼的領帶上台。」
睜開了眼,努力想要回想起那天極富意義的日子,可惜毫無所獲。衛司昊緊攏起的眉峰呈現懊惱的神情。
「想不起來……」
在他失落的臉龐又落下無數個安撫的細吻。
「沒關係,我會一點一點說給你聽。」
向唯歆將臉壓在他的肩胛上,吸了吸鼻子,卻掩不去哽咽的聲音。
「雖然你忘了許多事情,可是沒關係,我全部記得,我會把我們從小時候到大的每一件事全部告訴你。可是司昊,你知道我最怕什麼嗎?」
衛司昊搖搖頭,向唯歆神情堅決地說。
「我不怕你離開我,因為我一定會陪著你,我不會讓你一個人。」
「歆!」
這承諾讓衛司昊馬上側過頭,即使生病了依舊鋒銳的目光緊鎖著他,想看出他是否在開玩笑?
可惜,那雙晶亮的眸子中,除了認真,就是堅定。
「不要跟我說那種見鬼的話,什麼我是你救的,就要連你的份好好活下去,我才不在乎那些!如果你最後真的不能陪在我身邊,你覺得我一個人一輩子都活在自責之中會比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