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霞姬聞得海外傳來怪異的吼聲,與瞿如呼應,大為訝異,轉眼看到自己的坐騎,連神鳥也不懼的雙頭犀獸,在聽到吼聲後,竟突然縮頭屈膝,渾身發抖,嗚嗚低嗷,顯見嚇得夠戧。不禁更是驚駭,暗忖這小小的瀚海之中,難道還藏有修行萬年的遠古魔獸麼?不然斷不會有此威勢啊?
博其敕等人卻早聽出那駭人的吼聲,正是烈炎魑魅龍所發,不過令他微覺奇怪的是,這吼聲雖說與龍獸的咆哮一般無二,但似乎要低沉渾厚得多,且一吼能令整個海麵動蕩起伏的聲勢,也決非適才那隻龍獸可比。
但烈炎魑魅龍乃是罕見的獸族奇種,要說這世上還有第二隻,委實又殊無可能。惟有布成龍一聽那聲獸吼傳來,即神色連變,似很是焦灼,拔腳就往海中奔去,嘴裏又發出那種奇怪的聲音,又急又快。
瞬間,浪花掀起,波瀾激蕩,一頭大如小船,海獸中遊得最快的“鹿角鯊”浮出了海麵,迅速遊到岸灘。
布成龍跌跌撞撞地跑近,抬腳便往上爬,不想爬到一半,忽覺腰身一緊,被甚東西給套住了,猛力後扯。
“啪”的一聲,他摔了下來,心下大急,低頭一看,卻是一根蘭色絲帶纏在腰間,忙大力拉扯,那絲帶卻柔韌堅硬,不動分毫。無奈抬頭,見赤霞姬手握絲帶的另一端,站在飛濺的浪花中,姿態迷人,輕笑道:“小家夥,沒想到你還有這等本事,不過姐姐沒拿到縛仙索,你便是喚再多海獸出來,也走不了的。”
“好姐姐,實話給你說吧,那繩子我給弄丟了,不然早還給你了,但我答應你,等你捉回鳥兒,弟弟一定再送你條更好看的,行不行?”
布成龍一麵說話,一麵隨著緩緩縮短的絲帶,又回到了赤霞姬身前,盡管走得有些狼狽,但他臉色卻顯得坦然自若,並無絲毫尷尬。
赤霞姬本來見布成龍偷跑,已微覺惱怒,欲出手懲戒,但此時看他滿身泥濘,發結散亂,又踉蹌而行,卻仍是笑得燦爛自在,黑亮的眼睛,皺皺的鼻子,在暮日的映照下,頗有幾分可愛。又不由心生喜念,遂收回絲帶,微笑道:“小家夥,快別胡扯了,你當姐姐是那些愚民麼……隻要你將縛仙繩拿出來,姐姐答應你,馬上放你走,決不多作為難。”
岸上眾人一聽,都覺以她的性情身份,能這樣寬容布成龍,可說已仁至義盡了,均長出了一口氣。
布成龍歪著頭想了會兒,嘴裏一直低聲嘟囔著,忽的攤手道:“姐姐是神仙一般的人兒,又如此寬宏大量,若是小弟再不識趣,就成大傻蛋了,好吧,我這就將那繩子還給你,不過……姐姐你可不能反悔哦?”
赤霞姬見他撅嘴皺眉,一副舍不得,又緊張的樣子,暗覺好笑,拍了拍他的頭,柔聲道:“姐姐不會騙你的,小家夥。”
布成龍這才點點頭,突然把手伸到褲襠下,摸索半天,掏出一個小袋子來,遞給赤霞姬,甚是心痛地說道:”姐姐看看,這可是你那根寶貝繩子?”
赤霞姬見他竟把“縛仙繩”這等仙家寶物藏在褲襠下麵,又是咯咯直笑,心想若是讓仙繩的原主人知曉,怕是會氣得七竅生煙,信手接過小袋子。
未及打開,卻見布成龍突然咧嘴怪笑,轉身狂奔,心下狐疑,便待施法阻攔,忽覺眼前七彩飛舞,隨即全身一涼,水珠及體,才醒悟自己的彩衣,竟被這小子一把扯了下來。頓時羞怒交加,也顧不得追人了,反手急揮,大片濃霧湧出,擋住眾村民的視線。
再回過頭時,布成龍已爬到“鹿角鯊”的背上,迅速離岸,嘴裏猶自大笑道:“好姐姐,你人長得好看,沒想到身子也這般好看,像海裏的魚兒一樣白,哈,哈……”
赤霞姬臉色通紅,又羞又急,嬌聲叱道:“死小子,看我怎麼收拾你!”
言罷跺足而起,玲瓏曼妙的身軀如遊魚般,穿入空中飄揚的紗衣中,急速旋動穿好彩衣,再淩空飛掠,坐雙頭獸背上,嘬口清嘯,天上的近百隻翼龍鳳瞬間飛回,與那頭嘶吼的雙頭犀獸並在一起,齊聲鳴叫,往前疾飛,向已遊出數十丈遠的鹿角鯊追去。
眾人隻見到布成龍交出袋子便跑,又聽雙角怪獸怒吼了一聲,接著便看到赤霞姬身上的七彩紗衣突然飛起,露出一截雪白晶瑩的頸背,金黃的頭發隨風飄揚。還未定神,即有濃霧湧出,再難見物。
直到聽聞布成龍的大笑與赤霞姬的怒叱,才明白他竟然扯掉赤霞姬的衣衫,借此脫身,各個都大吃一驚,目瞪口呆,均想這小孩兒膽子之大,手段之奇,當真是駭人聽聞,不過這等行徑,與他神仙轉世的身份,似乎又實在不相稱。
博其敕見布成龍談笑間突出怪招,在赤霞姬的眼皮底下脫身,也覺驚詫,轉念想到以赤霞姬的性情,那她返回以後,多半會遷怒於眾人,大夥兒若再留在此處,豈非枉遭橫禍,而且以自己的本事,也幫不上半點忙,當下便領村民返回了龍須村。
往後幾年間,博其敕兩兄弟依照布成龍送的那本殘書修煉,殊不知那本殘書卻是仙家秘籍,且開頭部分艱澀難懂,換做常人,多半練不下去。但二人生性淳樸,又對布成龍敬若天人,深信不疑,悶頭苦練,竟當真練成神功,率全村人衝破魔障,返回中土,成為了凡間翹楚,揚威天下,此乃後話,暫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