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成龍孩童心性,隻覺偌大一隻怪獸,卻如此害怕一個小銅鼎,實在好玩之至,大叫大鬧,玩得不亦樂乎。
躺在他懷裏的赤霞姬見小鼎久無變化,卻甚是擔心,隻因她乃修行之人,深知流落在凡間的仙家寶物,大多都有法咒禁製,要想令其變化,須得自身的道行高深,能破除寶物上的禁製才行,再就是某些意外的情況,引發寶物本身的靈氣,自行禦敵,不然就和平常物事,並無兩樣。
而布成龍手上的銅鼎先前突然金光萬丈,應是屬於後者,此時屢試無效,顯然再難引發,若是那雙頭獸看出端倪,隻怕自己二人都難逃一死。這小孩年紀不大,滿嘴胡話,看似貪婪狡詐,但適才明知凶險萬分,仍不舍自己而去,可見頗重情義,自己長這麼大,雖逍遙自在,受盡追捧,卻從未有人肯舍命相救,何必讓他無辜喪命呢……
她本為真性情之人,念及此處,即打定主意,柔聲道:“小兄弟,你叫甚名字?”
布成龍正全神與雙頭獸周旋,仍很是得意地答道:“我姓布,名成龍,這名兒是意思是,我絕不成龍,而是要成仙成佛,哈哈……”
赤霞姬未想到他名字也這麼有趣,忍不住輕笑一聲,道:“布成龍,不成龍……便成仙,格格,這名兒當真有趣……小弟,你能去偷那縛仙索,想必姐姐的名字你是早知道了,對麼?”
“這個當然,不然哪能趁姐姐你出山的時候……咳,咳,去——去拿那根彩繩兒。”布成龍尷尬應道。
赤霞姬見他身處險境,仍死要麵子,又是啞然輕笑,道:“小兄弟,那仙繩我已經說過送給你,就不用提了,你今日連番救我,姐姐很是歡喜,想認你做弟弟,你可願意。”
布成龍大喜,笑道:“姐姐人好看,本事又大,弟弟我當然求之不得了……”
話未說完,那雙頭獸又是一記猛撲,他忙舉鼎封擋,但正如赤霞姬所料,雙頭獸連試多次,均未見小鼎有金光湧出,膽子逐漸大了起來,閃避之間,也不像最初那般迅速惶恐了,似開始在試探虛實。
見此情形,赤霞姬心知堅持不了多久了,強作笑顏,嗔道:“小弟,既然你答應了,日後可不能反悔……更不能忘記了姐姐,知道麼?”說完聚起體內的殘餘力氣,奮力一滾,從布成龍懷裏滾了下來,翻轉滑到了數尺開外,臉上的笑容清豔絕俗,欣慰平靜,竟無一絲往日的妖嬈之氣。
其時仙魔分界,各自修行,正道中人講究修心養性,普渡眾生。魔道之人卻反其道而行,崇尚在七情六欲中悟得真諦,既而得道。故魔道人士雖行事乖僻,心狠手辣,但大多都為至情至性之人。
赤霞姬先前見布成龍臨危不棄,心下好生感激,便打定主意要保他性命,遂才有這般行徑。
布成龍聽聞赤霞姬不追討縛仙繩了,還要認自己做弟弟,大為快活,卻又聽她說了些奇怪的話,且語氣怪異。正自納悶,忽覺手上一輕,赤霞姬已滾到幾尺外,不禁大驚失色。
他乃絕頂聰明的人,隻微微一怔,即醒悟她倏地滾離,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安全,不知怎的,胸中竟激動萬分,熱血沸騰,渾忘凶險,大叫著猛撲上前。但腳下甫動,耳中已風聲大作,一個龐大的影子,挾著刺鼻的腥臭味,以及懾人心神的咆哮疾掠而過,正是那形狀可怖的蠻荒異種“雙頭犀獸”。
赤霞姬的本神曾與雙頭奇獸結合年餘,自然深知它的性情靈性,故做出決定之時,便知難逃一死,但見到布成龍奮不顧身地想救自己,眼淚仍是忍不住奪眶而出,心潮澎湃,暗想這少年雖油嘴滑舌,貪婪狡猾,對自己卻是當真不薄,也不枉救他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