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身大紅宮裝,襯得膚如凝脂,臂若蓮藕。青絲如瀑,垂在肩頭,一隻白玉發簪,晶瑩剔透,別在發間。墨眉輕掃,朱唇點降,宛若仙子。上好的緞麵繡著百鳥爭鳴的勝景,豔麗的朱紅,輕薄的錦緞襯出玲瓏身段。
隨著音樂響起,我抓住掛在梁上的紅綢,纏在腰間,飄然而入。驚豔的紅色如日勝火,將我包圍其中。在空中輕輕旋轉,將手中的花瓣慢慢灑下。紅綢緩緩下降,我旋轉著身子落在古箏前,輕抹琴弦,和著伴奏彈唱出那首早已銘記在心的曲子。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場景
就是遇見你
在人海茫茫中靜靜凝望著你
陌生又熟悉
盡管呼吸著同一天空的氣息
卻無法擁抱到你
如果轉換了時空身份和姓名
但願認得你眼睛
千年之後的你會在哪裏
身邊有怎樣風景
我們的故事並不算美麗
卻如此難以忘記
盡管呼吸著同一天空的氣息
卻無法擁抱到你
如果轉換了時空身份和姓名
但願認得你眼睛
我們的故事並不算美麗
卻如此難以忘記
我清唱著《星月神話》,看著坐在上位的趙德芳,他也靜靜看著我,墨眉微蹙,眼中是我看不懂的複雜。見我凝望著他,他默默垂下眼瞼,躲開我的目光,任我再如何追尋,也難以看到他掩藏在鳳眸之下的神情。
心,在不覺中慢慢下沉,落入冰河。是不是我太不自量力了,明明從開始就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不過是一個替代品,為何還要如此偏執的愛上他?即便是愛上了,能這樣靜靜的守在他身邊不是已經很好了嗎,為何偏偏這樣不知足,把心意表現出來,讓自己如此不堪?
如今他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不僅他不會接受,說不定還讓羽柔夫人安了心,看了笑話。宮裏,怕是呆不下去了吧……
我不再去探究他眼神的含義,指下的琴音由柔情轉至輕快,指肚被琴弦刮的生疼,卻絲毫沒有減慢速度,似乎如此可以減輕心中的悲傷。
待到一曲結束,眾人皆是無聲,似乎還沉浸其中,片刻之後,才如大夢初醒一般回過神,掌聲四起,可我卻沒心情理會那嘈雜,緩緩起身,繞到琴前。
“凰兒祝王爺壽辰吉祥,如意安康。”我盈盈下拜。
“夏姑娘的才華實在令朕佩服,皇兄,朕真是羨慕你有如此佳人相伴。”趙恒有所指意的說。
“皇上謬讚了。”趙德芳並不看我,起身淡淡答道。
“皇上,依奴才看來,這夏姑娘色藝雙絕,實是佳人。如今**從三年前皇後娘娘滑胎之後,便沒有選女子入宮,如今何不……”郭春德一臉媚笑,聲音雖然不大,但足以讓我們三個人聽得清清楚楚。
我震驚的看向坐在龍椅上的趙恒,他似乎沒有反對的意思,而側身站在一旁的趙德芳,也是毫無反應,仍舊是淡淡的神情。
“朕也覺得……”趙恒不急不緩的放下手裏的酒杯。
“不行!”我出聲喊道,早已忘記了君臣之禮。
“大膽!皇上在此豈容你如此放肆。”郭春德尖細的嗓音怒喝道。
我俯身向趙恒叩拜,靜了心神:“皇上恕罪,民女並無不敬之意。隻是民女認為羽柔夫人小產的真相仍在調查,民女仍舊是嫌疑犯,此時入宮怕是要惹人閑話,也不利於羽柔夫人修養。況且,若是此時再有娘娘出事,民女便是有口難辯,民女不想被天下人說成狐媚皇上的妖女,也擔不起陷害龍子的罪名。所以民女叩請皇上,務必三思。”我再次叩拜,趙德芳的坐視不理讓我心涼,但我卻不能用進宮來和他賭氣,因為,我賭不起。
“好了,這件事就先放下吧,待柔兒的案子查清楚再議。今天是皇兄的壽辰,別讓此事掃了大家的興致。”趙恒渾厚的聲音在大殿回響。
“謝皇上隆恩。”我謝恩起身,垂著頭回到座位,雖然逃過了入宮的厄運,但清晰的感覺到有兩道目光一直追隨我左右,讓我如芒刺在背般難受。
坐在前麵的趙德芳見我落座,依舊是那樣雲淡風輕,垂眸品著杯中的酒水,不看我一眼。我壓下心底的哀傷,拿起一旁的酒壺也給自己斟滿一杯,略微發黃的酒水從酒壺中似溪水般流入瑩白的酒杯,甘洌的酒香立時彌散開來。清酒入口無味,咽下後唇齒間方能感覺出甘甜之氣,而且越喝似乎味道越好,甘甜的酒香讓人欲罷不能,不知不覺中,一壺的清酒已被我飲去大半。
“小姐。”晚秋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後,見皇上和羽柔夫人不再看我,悄悄俯身到我耳旁,“小姐,這酒是高麗國進貢的,入口甘甜但後勁兒極大,小姐勿要多飲,小心傷身。”
“嗯……。”我根本聽不清她說些什麼,隻是糊塗的點了點頭,便繼續斟滿酒杯。
“恭送皇上,太後娘娘。”我舉著手裏空空的酒壺,剛要叫晚秋再拿一壺來,就聽朦朧的聲音在周圍響起,然後被身後的晚秋攙起來跪在地上行禮。
“小姐,小姐。”晚秋搖了搖跪在地上快要睡著的我,“小姐,壽宴散了,您剛飲了不少酒,千萬別睡著,小心受了寒氣。”她連拉帶拽的饞我起身,但不慎踩到了我垂地的裙擺,加上我腳底下拌蒜,兩人直直的摔在了冰冷的地上。
晚秋見我摔得“哎呦”一聲,慌了神兒,顧不得自己生疼的膝蓋,爬起來就來扶我:“小姐,你沒事兒吧?”
“疼死我了……”我被摔得清醒了一點兒,可是裙擺太過繁雜,想要站起來並不容易,再加上剛剛喝了不少酒,起來就更難。恍惚間,前麵的人伸出手掌,修長的手指,銀白江牙海爪蟒袍的袖邊和淡淡的龍涎香,一切是那麼熟悉,可是我此刻卻害怕那個平日讓人依戀的溫暖幹燥的掌心,盡管喝了不少清酒,但我卻清楚地記得方才他躲閃的目光,還有趙恒想讓我進宮時他雲淡風輕的神情。此刻他伸手把我扶起,會不會在下一刻就如剛才一樣,決絕的把我推入深淵?
酒勁兒越來越大,眼前的東西開始來回晃個不停,甚至開始轉圈,我努力把地上的裙擺攥到手裏,躲開他的手掌,借著晚秋的力量站起來,腳下好像踩到棉花堆裏,晃晃悠悠的邁出廣政殿的大門。
初冬的寒風似利刃刮過我的臉頰,水眸微闔,烏絲飛揚。晚秋給我披上一件大紅哆囉披風,把我緊緊的裹在裏麵,避免受寒。
“晚秋,你還別說,那,那個清酒,就是好喝,甜甜的,真,好喝。”我靠在晚秋胳膊上,一步一搖的往前走。
“小姐,那酒雖是上品,可是,飲多了就傷身了。”晚秋幫我理了理刮亂的發絲。
“晚秋,我好難受啊……”我腳步有些不穩。
“小姐哪裏不舒服?可是飲多了酒,胃裏難受?”
我搖了搖頭,眼神因醉酒的緣故變得迷離;“不是……不是……是,這兒。”我輕輕戳了戳心口的位置。
“晚秋,你知不知道,我真的不希望像她,可是,可,可是,我也慶幸,自己能像她。”掙開晚秋的攙扶,歪歪扭扭的往前走了幾步,便被一個溫暖的手掌扶住,冰冷的手被他握在掌中,掌心溫暖幹燥,一如平日一樣令人安心。
“為什麼,會是我。為什麼又偏偏是你。”我伸出手指,劃過他狹長的鳳眼,頓時淚眼朦朧,看不清他的表情,止不住的哭出聲來,“如果我活在從前,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哭的時間太長沒有了力氣,竟哭著哭著便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