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在床上躺了數日,大夫請了數波,喝了湯藥無數,病勢竟倒轉沉。
安沉林知她心裏裝的東西太多,無法承受那負荷。
每日裏伺候湯藥,陪著說話,竟如貼心小棉襖。
大太太見兒子如此乖巧,心裏分外溫暖,但一想到兒子將來必須與花畹畹結合,心裏更加不忿。
其實,大太太大抵有些戀子,什麼樣的女子都未必能成為她心目中合格的兒媳。隻是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原因,隻以為是花畹畹出身村野,入府後又多陰毒心思,故而自己不喜歡她。
到了飯點,安沉林親自端了膳食到大太太床前,柔聲道:“母親,吃飯了。吃了飯,好吃藥。”
大太太由丫鬟攙扶著從床上坐起來,靠了個引枕,道:“這些活交給丫頭們做就行,你是安府大少爺,又何必親力親為?”
安沉林端起飯碗,舀了一勺飯奉到大太太跟前,笑道:“因為你是我母親啊!若是旁人自然不值得兒子親力親為,但是母親大人怎能和旁人一樣?十月懷胎生了兒子,兒子從小到大又是個藥罐子,母親不知為兒子****多少心,流了多少淚,如今母親身體不適,正是兒子報答養育之恩的時候,所以母親就讓我做嘛!”
安沉林撒嬌地笑。
大太太的唇邊也綻出一抹笑來,歡歡喜喜地吃了安沉林喂過來的飯,安沉林又細心地給她夾菜,為她奉湯。
伺候大太太吃了飯,又伺候她吃藥,體貼入微,無不周到。
大太太拉著安沉林的手,傷感道:“母親這病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說著兀自抹淚。
安沉林拿了帕子替大太太拭淚,勸慰道:“母親不要想太多,大夫說了母親沒有什麼大病,無非是心病不解,母親想開些,多想些開心的事情,把那些個不開心的都拋諸腦後,病自然也就好了。”
“你說的這些道理,母親都懂,可是母親一想到你們幾個孩子就……你大姐被禁足,你二妹妹在宮裏杳無音信……”
大太太剛念叨到安念攘,屋外便傳來安念攘的聲音:“母親,我回來了!”
安念攘一陣風跑進了裏間,撲到大太太床前來,抱住大太太就嚶嚶哭了起來。
大太太又驚又喜,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念攘,竟是你回來了嗎?母親沒有眼花看錯吧?”
安沉林也驚喜道:“母親,的確是二妹妹回來了。”
安念攘仰起滿是淚痕的臉,拿起大太太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說:“母親你摸摸看,是念攘!念攘真的回來了,念攘見到母親和大哥哥了,太好了。”
安念攘嗚嗚哭著,為家人重逢而喜悅,其間也夾雜著宮裏受了那些苦的委屈。
大太太這才拉起念攘來打量,見她穿著宮女的衣裳,髒兮兮的,臉上也沒了往日的嬰兒肥,清瘦又憔悴,不由心疼道:“念攘,你怎麼變成這副樣子了?孩子,你這些日子在宮裏都做了些什麼?手怎麼粗糙成這樣了?”
大太太摸著安念攘的手,淚汩汩而落。
女兒一定在宮裏吃了好些苦,她往日裏也是國公府的千金小姐,何曾動手幹過一點活?這雙手一直以來都是細皮嫩肉的,這才幾日不見就長滿老繭,粗糙不堪了?
安念攘一想起宮裏的日子,那些食不下咽的剩飯剩菜,那些洗也洗不完的髒衣服、臭馬桶,她一想起來就想吐,還有其他宮女的欺負,胖嬤嬤的打罵……簡直暗無天日,人間地獄。
安念攘委屈地嗚咽著,抱住大太太心有餘悸道:“母親,我以後都聽你的話,再也不離開你半步,再也不進宮去了,那裏麵太可怕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