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一個黑影閃進了農莊的院門。
十分熟悉就摸到安念熙住的房間,因為那個房間他也住過。
屋子裏烏漆抹黑,黑影擦燃了火絨,橘紅的火光映照出一張俊秀儒雅的麵孔。
他向床上那個憔悴不堪的女孩子投過哀傷的目光去,忽的,女孩子發出一聲清晰的夢囈:“聯樗……”
書少爺激靈靈一凜,花畹畹沒有騙她,她果真是為了他才病得如此嚴重。
“聯樗,聯樗,聯樗……”
安念熙連著呼喚書少爺的舊名,還向空中伸出了手。
書少爺又是一震。
不知何時,安念熙竟瘦成這樣了,過去如藕荷般白皙嬌嫩的手臂此刻瘦骨嶙峋,書少爺心裏湧起深深的不安和歉疚。
當安念熙再次喊他名字的時候,他用火絨點燃屋子裏的燭火,疾步走了過去。
書少爺坐在床前,握住了安念熙的手,那手那麼瘦,骨頭顯得那麼硬,還冰涼得嚇人,可是安念熙的身子卻是滾燙的。
書少爺探手到她額頭上,嚇得立即縮了回來,安念熙的額頭就跟火烤似的。
“對不起,大小姐,你這是何苦來著?”書少爺柔腸百結說出這句話。
他環顧屋子裏,見牆角有臉盆架子,架子上掛著布巾,臉盆裏有半盆冷水。
書少爺走過去,擰了一把濕布巾過來敷在安念熙的額頭上。
安念熙半夢半醒,感覺有人影在身旁晃動,她一把抓住書少爺的手驚呼道:“誰!”
“大小姐,是我!”書少爺低低地說。
安念熙已經聽出書少爺的聲音,她一下睜開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人。
“我是在做夢嗎?隻有在夢裏,我才能見到你,聯樗,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我要我的夢永遠都不要醒來。”
安念熙說得可憐,書少爺越發負疚,他柔聲道:“大小姐,你不是在做夢,我真的是聯樗……”
安念熙騰地從床上坐起,匪夷所思道:“聯樗,你說什麼?我不在在做夢?”
書少爺點頭。
安念熙激動地伸手去摸書少爺的身子,眼裏立即有淚水溢出來:“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是真的,是真的……”
安念熙按捺不住滿懷的喜悅和激動,一下抱住書少爺哭了起來。
“聯樗,你怎麼會來呢?你怎麼會來呢?”
安念熙緊緊抱住書少爺,生怕一鬆手,書少爺又跑了。
安念熙的哭聲在夜色裏又熱烈又淒涼,書少爺恁是鐵石心腸也不忍推開她,就那麼站立著,任由她抱,任由她哭,任由她將鼻涕眼淚塗了他一身。
※
有一輛馬車已經趕往農莊,那是大太太的馬車。
大太太掛念安念熙,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安念熙一到夜裏就發病,作為母親,束手無策,也不能撂下不管。
至少,她該在她病痛的時候去陪著她。
又有一輛馬車趕往農莊,馬車上坐著老太太和安念攘。
她們的目的和大太太完全不同。
農莊裏的安念熙絲毫不知道有一場大風波正等著她。而書少爺,他是好心來探病,他希望自己的到來能夠對安念熙有些安慰,能夠助她病體康複,他不曾想自己對安念熙一向冷漠,而這夜半第一次回應她,向她付出的好心,卻徹底將她打入命運的最底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