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所有人不注意,天意偷溜出側門,直到將門內的燈火紅綢拋在身後,天意才舒了一口氣。
忽而她自嘲一笑,將軍府的嫡女荀天意本是一癡傻女,什麼異常舉動,想必所有人都見怪不怪,反倒是自己如驚弓之鳥,處處都注意自己的言行,不過轉念一想,她本就是一正常能思考能辨別善惡的人,便釋然了。
遠離了暖和的人群,剛一出來便被黑暗和寒冷擁抱,天意搓了搓自己的雙肩,試圖讓自己變得暖和一點。背脊寒意入侵,天意打了個哆嗦,在心裏不由開始罵孫雨霏,要不是為了逃離她營造出來的異香包圍圈,誰會冒著這麼冷的夜晚跑出來。
“阿嚏——”
冷不丁打了個噴嚏,得,方才是因那濃鬱的香味使鼻子受騷擾,如今卻是被冷風騷擾,天意怎麼覺得她的人生是如此淒苦啊!
可是當眼神瞟到殿內的笑語盎然,天意就打消了再次返回的心思,既然已經出來了,等待會宴席開始再進去,如今裏麵坐的人對她來說,如狼似虎,要是自己一不小心,很快就會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相比人心的險惡,她還是寧願麵對大自然無心的寒冷。
再次打了一個噴嚏後,天意在宮燈的照亮下,才看清她此時站立的地方,是一處走廊,宮燈下的朱紅色廊柱,暈開了圈圈亮光,折射到地麵,隱約可見廊柱下碧綠色的青苔。宮燈整齊羅列,散發著迷蒙的光亮,朝遠處蜿蜒而去。長廊九曲十八折,在火紅宮燈的映襯下,倒也顯得富麗堂皇。
天意走了幾步,才發現底下的長廊是建立在水中,因為廊下漾起了粼粼白光,低頭細看,還能看到魚兒在灰暗的天地裏,躍動著它漂亮鱗片,折射出明晃晃的白光。
翠綠的蓮葉有圓盤大,一簇一簇以著謙卑之姿站立在水中,因著此時已經過了開花的季節,所以絕世笑顏含羞而去,等待來年的盛夏之時,再將遺世獨立的容顏展現在世人麵前。而此刻秋末晚間,偶爾被風吹動它漂亮的衣裳,響起嘩啦啦的動人天籟。
看來眼前的長廊是建築在蓮花湖之上,春夏賞蓮出水不染塵埃,秋冬則賞這空曠而又不失一番美意的湖水,越是有錢有權的人越懂得享受,更何況是這天下至富至上的掌權人。
天意一邊唾棄這浪費國家銀兩的掌權人,一邊又羨慕得不得了,放在現代,這是典型的仇富行為。
於是天意無知無覺,順著長廊慢慢走去,邊走邊欣賞著這空曠的夜下美景。
長簟迎風早,空城澹月華,星河秋一雁,砧杵夜千家。天意的腦海裏不由想起這一詩句,此地有風聲月色,有湖水澄淨疏朗,有空曠寂寥,要是再有雁過砧鳴,就更美妙了。
“嘣——”
沒有雁聲長鳴,隻有一枯枝踩碎聲,真是大煞風景,天意歎氣搖著頭。
等等,枯枝踩碎聲?
天意心下一涼,皇宮大內除了磚多,再者就是人多,有腳步聲不稀奇,但是明明她剛才一路走來,除了侍立的侍衛,和走動巡視的侍衛,再沒有看到其他人,關鍵還有人家這些侍衛是站如青鬆,走如鍾聲,到哪裏都是讓人不容忽視的,而方才那腳步聲明顯隻有一個人,這不由引起了天意的害怕。
當天意心裏打算著是否要往回走時,左手邊的拐角突然閃出一個人。
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越貨的好時機。
天意一個“啊”字還沒有驚叫出聲便生生卡在喉嚨裏了,因為那人正好站在霞紅的宮燈下,迷蒙的光亮投注在他身上,仿若仙人。
錦衣華服,容顏明淨,眉目修遠,遙遙若高山上的白雪,透著冷清之色,臉龐白皙如玉溫潤,連世間烈焰也描繪不出這般絕美的唇形,棱角分明的下顎似寒冬剔透的冰淩,潑墨般的長發被隨意綰著,遺世獨立,猶如從九天仙夢中緩步走來,通身無不處處昭示著逼人的貴氣和冷然的優雅。
雖然天意在現代見過不少美男,但是這樣帶著古風古韻味道的風華少年,還真是獨獨一個。
連不花癡的天意,都想讚一句顏如宋玉,貌比子都,雖然她壓根不知道這宋玉子都長什麼樣子!
不過說眼前的男子若是有什麼讓天意感到造物者不精心的地方的話,便是那雙幽深的眸子,在天意看來,這般精致的麵容上應該搭配的是明月珠輝般的眼眸,否則太對不起這般出色的容顏,出塵的氣質。也不是說眼前這雙眸子不好,隻是讓人感覺少了珠輝亮光,好比如明玉蒙塵,這讓天意有點遺憾。不過這容貌也是世間少有的,世人也不能苛求造物者事事盡善盡美。
就在天意沉浸在欣賞美色的情境中,眼前的男子皺了皺眉,不解眼前的人為何緊盯著自己,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卻遲遲不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