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2 / 3)

他一直會記得這個人,給自己過許多第一次,第一次做愛第一次親吻第一次擁抱第一次告白喜歡第一次給人做飯第一次向往過天長地久的愛情,也是第一次被人欺騙傷害。平哥是一場迷霧,突然消失在眼前仿佛從來沒有了現過,隻留下記憶中那一抹笑容。

沒有去挖掘他的過去,因為小衛堅信自己愛的是一個叫王鬱平的人,他也隻認得在那個春天裏擁抱自己的王鬱平,而不是神秘而陌生的小恩,雖然他曾在平哥的身上看過一次小恩的影子,但僅僅隻是影子而已。他讓自己一直相信,某一天某一個地方,自己會重新遇到一個叫王鬱平的男人。

就像初次相遇,一切重新開始。

*****

一年還是一年。

又是個春天,這裏是另一個世界,此岸彼岸的人喜歡這裏做著形式上的交流。

空氣中有著濃鬱到令人幾乎為之窒息的香燭味道,到處煙霧繚繞,夾雜著吵雜的人聲,這兒已經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寧靜。

J,又是清明了,這兒好吵啊,你一定覺得很煩吧?沒關係,馬上就要過去了。

在等他來嗎?是的,你一定會等他來。

你愛他,不是嗎?

一縷嘲諷的笑容出現在著青灰色工作服的墓園管理人的臉上,看起來意味深長。他靜坐在一座墳墓前,喃喃自語著別人聽不懂的話。

「好年輕的看墓人,長得還挺俏呐。」

走過他身邊的三兩個掃墓的女人回過頭瞟了幾眼後竊竊私語。

「年輕人幹嘛來這種地方做事啊,當心討不到老婆。」有人頗為感歎,搖著頭走過,仿佛在替他惋惜。

這是個很俗氣的世界,大多數人都有著很俗氣的價值觀。青衣管理人依舊微笑著,人來人往,沒有任何活著的生物能進得了他的眼裏,目光空洞地疑睇著成排的墓碑,像看一片海,能看得到躺在底下的人們。

J,我終於不再害怕回憶過去,能在這兒心平氣和地與你說話,隻是想不到竟用了這麼多年。

管理員吸一口浮著香燭味道的空氣,閉起眼,想聆聽一下對方的回應。

「五號,五號,東二墓區可以去清掃了。」身上的對講機傳來命令,打破他和地下人的交流。清明時節,太多的垃圾和燒剩的香燭灰漬需要隨時清掃。

「J,我去幹活了,明天再來看你。還有,希望你能等到他。」

五號管理員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拖著掃帚穿過煙霧彌漫的碑林,擠過堆在各自墓前對著先人幹嚎或默泣的掃墓客,幽魂一樣輕巧而沉滯地穿梭於他們身邊。

他離開的墓碑立在豪華墓區,卻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碑上題的字簡單得不倫不類:J之墓。沒有照片沒有姓沒有名也沒有立碑人,隻是一個英文字母代表了埋在地下的人一生,這裏才是真正的歸途。

沒有走開幾步,他收住了腳步,眼望向從墓區中間的步道慢慢走過來的一個手捧百合的男人。太觸目了。百合和人都不合時宜,黑白相斥。

黑外套的男人走近,目不斜視地經過管理員身邊,止步在古怪的墓碑前。他的眼透過濃黑的墨鏡凝視著碑牌,周圍的鬆柏掩去了微微顫抖的身形。

「J,好久不見。」翕動的嘴唇無聲地念著。

「要插花嗎,可以去後麵的水閘取水。」五號管理員返回來,提醒著捧著花不知動彈的男人。

「哦……知道了,謝謝。」男人仿佛被他驚嚇了一下,略帶慌張地回應著。

五號管理員走開數步,用眼角注意著他。

男人沒有去取水,把花束的包裝紙折開,把花一古腦地塞進了碑前的水瓶裏,花們沒有精神地互相倚靠著,像要隨時爛去。

「J……」低聲地喚著,伸出手指劃刻著碑上的刻字。

五號管理員轉過身不再瞧他,繼續走自己的路。

J,原來他沒有忘掉你,你算是死得值了。

他嘴角泛起的微笑像四月的陽光一樣帶點清冷又不乏溫和,卻因背後一聲呼喚而僵硬。

「小恩。」黑衣男人揚聲叫著。

五號管理員身形一頓,無法回頭。他痛恨「小恩」這個名字。

「小恩,你一直在這裏陪他嗎?」黑衣男人也沒有回頭,隻是用對方足夠能聽清楚的音量問著。兩人背對背仿佛陌路,又仿佛是決鬥前的準備,有點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