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天賜是打算去藏域高原的。這幾年裏,他東奔西走,殺伐成性,潛移默化下,心性中桀驁一麵暗暗滋長,慢慢地,竟然開始影響他自身真氣的性質,每每打坐吐納,總會覺得氣脈中隱隱有一絲衝動,讓人覺著氣血浮動,難以入靜。這一來,讓他豁然清醒,想起了當時周廣陵留下的種種告誡,心下淩然。
對於這個情況,他曾反複思索,體內那股憑空得來的清涼真氣還未全部化為已有,兩年多的呼吸吐納隻不過煉化了一小部分,按照這個情況,以那天周廣陵留下的話來說,在真氣的性質上是不應該有根本性變化的,那麼,這裏麵顯然出了問題!再回想周廣陵的告誡,心中隱有所覺。
天賜也曾在心性浮動時以周廣陵所傳的禹步行氣,運轉氣血,效果到是很好,總能讓他覺著神清氣爽,豁然開朗,連天地都仿佛格外地清爽了似的。但是,一旦當他開始煉化氣機的時候,那一絲衝動就象擾亂一池春水的石子一樣忽然出現,這時,天賜終於明白,連續殺伐,心性不穩,怕是戾氣已深!
這個認知讓他猶豫。
一條河流,若是有人在源頭上放了毒藥,造成汙染,那麼,無論下遊清理的再多,隻要源頭不解決,終歸無用!而且,隨著他真氣日漸深厚,這一絲戾氣必會潛滋暗長,慢慢地,會將他的心性導入陰暗一麵,不受控製。
天賜向來堅信‘我命由我不由天’,若真到了那個地步,變成一個連自己都不認識的殺戮機器,這樣的情形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其實,也有很好的解決辦法的,一是從此停止練功,甚至是散去全部氣機,正所謂皮之不存
毛將焉附,河水都沒了,你源頭上放再多的毒藥都是沒用;二是,解鈴還需繼鈴人,再找那個周廣陵,隻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天下之大,哪裏去尋!三,就是賭一把,習武之人到了天賜這個層次,能力早已超越凡俗,幾乎可以歸為‘非人’一類,由此而來的種種方便早已習慣,猶如君子吸毒,難以割舍,而且以他目前的境況來說,散去一身真氣,無疑自殺,不取!
那麼,擺在天賜麵前的應該隻有一條路可走:賭‘禹步’的神效!
天地蒼茫,人力為兮。
改天換命,時事奈何!
一旦想明白了其中原由,天賜反倒是生死無懼,意性昂然,漸漸地,似乎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自己。
隻是,當他走到陝西這邊,路過終南的時候,他覺察到了一絲變化,山中的濃厚的靈氣對他隱隱生出一絲吸引,卻又心生猶豫,幾日下來,都在周圍轉悠,迷惑不已。
這一日,他自小店出來,斜斜往山中行來,遙遙聽見張亮的幾句話,心中一動,忽有所覺:
覆者為陰,立者為陽,天下地氣,雜亂不堪,多覆而少立,全覆亦是常見,唯全立,天下罕見,自古少有......這是否意味這此地氣機之純,靈性之足,未必就遜與藏域呢?
天賜稍稍看了一眼還在發楞的兩小子,心中微微一樂:又是一個找神仙的!哎......想罷也不去管它,當先走去。
此時的周廣陵還在洞俯中,山門緊閉的洞俯本該一片漆黑,可實際卻並不是這樣,在已經被擴大到數百平的洞俯中不時有一點星光冒起,忽閃忽滅,尤其是周廣陵入定的位置,盤身環繞的是一圈淡淡的虛影,冒出的點點星光也比別的地方多,而且穩定,仿佛剛開了靈竅的精靈,悠然自得地隨意遊蕩。帶著那一點光影,在自由的空間中,忽然之間,就漫成了一片,疏疏忽忽,虛虛實實,再也無從分辨。
彼此漾起的光芒將整個空間渲染,一片幽藍,又微見紫色,如此奇景,卻仿佛天生一般,讓人覺不到一點怪異,一股安寧祥和的氣息在無形中將人拉近,舒心,卻又讓人覺著這背後隱藏著的高雅與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