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那間小房子(2 / 2)

房子租出去過一段時間,因為拆遷的消息放出,這裏住著的人已經搬走了。裏麵還算整潔,租客搬走的時候尚安琪專門來這裏打掃過。住了半輩子的地方,感情總是最深的。十瓦老燈泡讓屋子看起來很灰暗,尚喆總覺得記憶裏的房間要亮堂很多。

“那時候經常停電,點個蠟燭放的高高的寫作業。媽,你還嫌浪費不讓我熬夜看書。我的文學細胞差一點就被你扼殺掉了。”

“得了吧,你還文學細胞!你和你哥最壞,好好的蠟燭都加熱化成一坨,說是捏什麼老虎。”

“我記得大軍在咱家牆上寫過字呢。”尚武隨口說。

“不知道,這麼多年了也沒個消息。”

“去鄉下就沒回來過?”

“你爸學校有那邊的學生,還專門讓人家跑了半個鄉問過,說是回去沒呆兩天就走了。他們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那不是他表哥家嗎,人都不知道去哪兒了,可真有意思。”

尚喆走到窄窄的陽台上,無法想象這般狹窄的陽台,曾經竟然養了一籠兔子,還放了灶台和水缸。他和袁大軍曾經蹲在兔子籠邊談條件。袁大軍的話還很清晰,他說,我以後不欺負你了。多多你真厲害,這麼稠的字都會寫。

蘇尚喆打開燈,彎下腰找了好一會兒,才在那些已經斑駁的白灰牆上找到了模糊的字跡——以後寶正不qi負多多了!“qi”被劃掉,上麵是一個醜醜的“期”字。

蘇尚喆看了很久,有那麼一刻,很奇妙的,心裏竟然疼了一下。他也終於麵對這樣一個事實,那個口口聲聲保證會給他寫信的大黑,也許真的不會回來了。

一家人在老房子裏掃蕩了很久,最後尚武在廚房最高的那塊隔板後麵找到了一口火鍋。蘇建之很早之前找鐵匠打的燒炭火鍋,中間喇叭狀的小煙囪還頑強的站著。蘇尚武挺興奮,他對老東西有著一股發自內心的熱愛,不管是哪方麵的。尚武提著落滿灰塵的老式火鍋準備回家時才突然間問:“多多呢?”

“去大軍那院兒了,那邊據說也要拆。”

“你們先回,”尚武那東西遞給尚雯,“我去找他。”

這邊的人搬走了大半,街道上的路燈有些已經壞掉了,路麵似乎也變得坑坑窪窪。記憶中他和袁大軍無數次騎著自行車走過這裏,從來不覺得路麵顛簸。是人長大了開始關注周邊的不便,還是路麵真的在時間的光影裏一點點老去?

一樓那間小房子依舊緊鎖著,上麵的灰塵緊緊的將鎖頭包裹著,看得出,很久沒有人動過了,哪怕是摸一下。

蘇尚喆靠在門上坐了一會兒,心裏很平靜,腦子很空白。他一點也不傷心,但也並不開心。時光似乎遠去了,又似乎本來就該這樣的。他也不明白自己執著的來這裏,是為了等袁大軍出現,還是來看這座他曾經來過幾次,吃過幾顆葡萄選過兔子的快樂童年地。

不知過了多久,輕緩的腳步聲傳來。蘇尚喆平靜的心裏忽然就波瀾了一下,然後他聽見蘇尚武說:“多兒,該回家了。”

“放心吧,袁大軍那小子肯定找地方發財去了。大活人能去哪兒啊?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蹦出來了。”

“嗯。”蘇尚喆想起袁大軍的大圓臉,笑了笑說:“還真沒人費勁去拐騙他,要錢沒錢,要色沒色。”

“就是挺聽話,拐去大山做個倒插門也不錯。”尚武語氣憂鬱。

尚喆想著袁大軍頂著大黑臉,趕著毛驢走在山道上的情形,忍不住笑起來。

尚武看看手表,已經是快要夜間十一點,市區的夜還是退去噪雜變得安靜。回去的路上經過一處公園,在門口竟然還有幾個人逗留。因為大家打扮都很新潮,喇叭褲,中分的發型,讓尚喆不免多看了幾眼。尚武摟住弟弟的肩膀隔開他的視線,隨口問:“高中課程還跟得上嗎?”

“還行,就是……”

尚喆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吵鬧聲打斷了。一群穿著警服的人拿著手電突然出現在安靜的街道上,剛才還聚成堆的人迅速的散開,有人速度快,騎著自行車成功落跑,有人反應慢,被戴上了手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