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座落在皇宮一個偏僻的地方,四周雜草叢生,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駱銘靖手握令牌走在前麵,他全身微微發抖著,駱銘軒在他身後能清晰感覺到這個小弟此刻的緊張。駱銘軒快步走上前幾步,一把扯住駱銘靖的胳膊:“銘靖,實在不行我看還是算了。”駱銘靖露出一絲笑容,轉過頭望著駱銘軒:“六哥,你就信我一次,雖然我平時做事毛毛躁躁的,可這次我一定能辦好的。”駱銘軒不好再多說什麼,這可能是唯一一次機會能見母妃,如此想著,終究是妥協了。白日裏冷宮旁的看守的確不多,隻有兩個衛兵一臉懶散的守在冷宮外,看見駱銘軒等人走過來,頓時提高了警惕,嘴上雖恭敬的喚著“兩位王爺吉祥”,心裏卻暗自思量這鮮少來訪的冷宮此刻迎來兩位貴客,定不是什麼好事。駱銘靖笑笑,從袖口摸出幾錠銀子:“兩位小哥,別來無恙。”兩個衛兵絲毫沒有猶豫就接了過來,看起來駱銘靖平日裏與他們交情不錯。“靖王,您每次來都不忘照顧小的,小的們自然會給雲妃特殊照料。今兒您又是來給雲妃送東西來了?”駱銘靖點點頭,伸手指指駱銘軒:“軒王這次也一並來了。”兩個衛兵含笑的臉頓時變得扭曲起來,他們抬頭看著駱銘軒,語氣變得有些不友善:“靖王,太後有令,閑雜人等不得入內,就算是軒王,小的們也不能壞了規矩。”駱銘靖臉色暗了下來,宮中真是仗勢欺人,皇上不待見六哥,連這些奴才竟也膽大到看不起六哥,他不禁冷笑一聲:“兩位小哥口氣倒是不小,軒王這個王爺是閑雜人等,那我這個多次進出冷宮的王爺豈不是更是閑雜人等?要不要我親自去太妃那裏認罪?”兩個衛兵聽見臉色變得慘白,低下頭不敢再多嘴。駱銘靖見兩人不說話,牽起駱銘軒的手就要向前走,兩個衛兵一看,也再顧不得許多,伸出手攔住駱銘軒:“靖王,恕小的無禮,皇上特地吩咐過,沒有聖旨軒王不得入內,還請靖王不要讓小的們為難。”“你!”駱銘靖怒火中燒,平靜下來後將那塊令牌拿出來,“這是熙太妃的令牌,她授意軒王有權進入,你們還要攔著嗎?”兩個衛兵對看一眼,似乎還有些猶豫,終究還是讓開一條路:“兩位王爺請吧。”駱銘靖把令牌收回衣袖,看向駱銘軒:“六哥你進去吧,我在外麵等你,你和雲娘娘久未見麵,一定有許多話要說,我不打擾你們。”駱銘軒投去感激的目光:“銘靖,謝謝你了。”駱銘靖點點頭,一個衛兵走上前將殿門緩緩推開,駱銘軒走了進去。
雖說是白天,冷宮裏卻格外黑暗陰冷,隻有零星幾個蠟燭閃動的光亮。走過曲曲折折一段路,才終於在冷宮的內殿看到了雲妃。看見母妃的那一刻,駱銘軒生生定住了腳步,吃驚的說不出話來:雲妃原本黑亮如緞的秀發如今已是滿頭白發,豐腴的身材早已瘦骨嶙峋,臉上繁多的皺紋是歲月篆刻下的印記,兩隻美麗的大眼睛泛著無神的空洞,身旁是一直陪伴在雲妃身邊的老宮女紫英,正在銅鏡前為雲妃小心梳理著頭發。駱銘軒覺得鼻子酸酸的,勉強忍住了眼淚,走上前試探性喚了一聲:“紫英?”聽見駱銘軒的聲音,紫英觸電一般猛抬起頭,聲音有那麼幾分不相信:“六皇子,是你嗎?”紫英是駱銘軒的奶娘,在她心裏駱銘軒也算是半個兒子,從小也是疼愛有加,一聽見駱銘軒的聲音,立刻辨認出這便是雲妃的兒子。駱銘軒走過去,一把抱住紫英:“英嬤嬤,我來晚了,讓你們受苦了。”紫英將駱銘軒上上下下查看一番,沒發現什麼異樣,安心的吐出口氣:“我們在這冷宮,平日裏風吹不著雨打不到,倒是六皇子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吧,這宮裏暗潮洶湧,皇上太後又視你如眼中釘,你可要多多當心才是。”駱銘軒點點頭,紫英還是和從前一樣關心著自己。紫英停下梳理的動作驚動了一旁的雲妃,她不悅的皺皺眉,“紫英,你在與何人說話?”紫英回過神來,擦了擦方才由於激動落下的淚水,“娘娘,是六皇子,六皇子來看你了。”雲妃無神的眼睛頓時變得生動起來,她急忙回過頭,眼睛直盯著駱銘軒:“銘軒,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駱銘軒握住雲妃的雙手,眼淚再也控製不住流了出來:“母親...是我,我是銘軒啊,我來看你了。你過得還好嗎?”雲妃眼神暗了暗,扯出一絲苦笑:“這冷宮倒也是一個清靜之所,想來是我前世罪孽太深,今世才受到懲罰,還無辜連累你。母妃對不起你啊!”駱銘軒看見雲妃眼中混濁的淚水,心中更是難受的不能自已,一麵為雲妃擦去眼淚,一麵痛苦自責著:“母親,都是兒子不孝,兒子沒用,讓母親在這種地方受苦,母親莫要再說自責的話語,一切都是兒子愧對於母親!”說著,駱銘軒跪下狠狠磕了幾個頭。雲妃急忙拉起他,想了想,有些緊張起來:“銘軒,你是如何進的這冷宮,若是太後知道...”沒等雲妃說完,駱銘軒立即安慰起她來:“母親放心,是銘靖要了熙太妃的令牌,太後即使知道了,也不會怪罪下來。”雲妃漸漸放下心,感歎一句:“銘靖這孩子生性純良,一直關照於我,你一直傾心相對的那個三皇兄卻是個披著羊皮的狼,隻怪我瞎了眼,沒早日認清他們母子的麵目,不然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聽見寧帝的名字,駱銘軒感覺心髒微微疼痛了一下。“母親,皇上給我賜婚了,對方是丞相的次女。”想到來冷宮的目的,駱銘軒勉強裝出一副開心的模樣。“銘軒,皇上為什麼突然給你賜婚,他想對你做什麼?”雲妃一臉警惕,麵上沒有半分喜悅。“母親多慮了,兒臣到了適婚年紀,皇上體恤兒臣給兒臣賜婚,能娶到丞相家的女子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母親應該為兒臣感到高興才是!”駱銘軒極力說服著雲妃,也極力不讓自己露出破綻。雲妃歎口氣,“銘軒,你能成家娶親母妃心裏自然歡喜,這麼多年著實苦了你了。母妃隻有一個要求,你務必答應母妃。”看到雲妃的神色變得認真嚴肅,駱銘軒立刻凝神細聽:“母親但說無妨,無論什麼兒臣都會答應的。”“銘軒,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為了母妃,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雲妃懇切的眼神望向駱銘軒,駱銘軒雖覺得雲妃這番話有些反常,但還是毫不猶豫的一口應承下來:“母親放心,兒臣記住了。”雲妃見駱銘軒答應下來,這才如釋重負,又仔細抬手摸了摸駱銘軒的眉眼,端詳了一陣,緩緩開口:“銘軒,時候不早了,你快走吧,晚了被人知道就不好了。母妃也累了,想好好休息休息。”駱銘軒瞧見雲妃一臉倦容,不忍心再打擾,又想著銘靖還在外麵,連累他就更不好了,於是點點頭,起身告辭:“兒臣走了,有機會兒臣再來看母妃。”直到駱銘軒的身影消失,紫英才慢慢開口:“娘娘,您真打算這麼做嗎?”雲妃點頭,吐出一口氣:“老天待我不薄,還讓我看到了銘軒,這孩子太苦了,什麼事都往心裏藏著,我這個當母親的還不了解自己的兒子嗎,這賜婚分明就是皇上逼迫的,哪裏看見他半分喜悅?我不能再拖累他了,不能再讓這個無辜的孩子受苦。紫英,你陪伴我一生,後悔嗎?”紫英搖頭,露出輕鬆的一笑:“娘娘,能陪伴您是紫英的福氣,我從來沒有後悔。”雲妃有些愧疚的望望紫英,握住她的手,又把目光投向遠處,輕輕在心裏歎一句:銘軒,孩子,但願你能明白娘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