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看不見了,是不是?”青年提高音量再次詢問了一遍,這次的聲音不似之前那樣平靜,微微含著顫抖和不易察覺的恐慌。寧帝還是說不出任何語言,在這一瞬間他竟然沒有勇氣告訴駱銘軒這個殘酷的事實,實際上他整個人也還處在一片驚慌之中,需要時間慢慢消化這個事實。許久沒有聽見寧帝的回答,駱銘軒的情緒忽然劇烈波動起來,猛的坐起身,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似乎是要證明什麼,但眼前一片漆黑,他剛剛站起身便碰倒了床邊的小桌子,桌上的藥碗應聲落地,藥汁潑灑到幹淨的純白中衣上,駱銘軒毫無所覺,仍舊執著的向前探索著,很快就被房間裏的障礙物絆倒在地,駱銘軒雙眼無神,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絕望:“我已然是一個廢人,你還救我做什麼,你說啊!”駱銘軒沒有像此刻這般無助過,他寧願自己已經死了,也不願再拖著這副殘破的身軀繼續忍受毒性的侵蝕苟延殘喘的活著,更何況如今他連明亮的雙眸也不複存在了。寧帝靜靜注視著青年不發一語,看見青年這般大吼大叫發泄出來,他忽然覺得有些如釋重負,這樣的駱銘軒才是他記憶中那個神采飛揚的青年,寧可去死也會拚命維持自己的驕傲和自尊,不容許任何事物褻瀆自己一分一毫。駱銘軒的情緒顯得很激動,一麵口中大聲喊著,一麵不停的固執摸索著方向,寧帝皺起了眉,走過去欲扶起青年,“駱銘軒...”寧帝話音剛起,駱銘軒感受到寧帝迫近的氣息,敏感的向後退了退,寧帝對駱銘軒如此抗拒的舉動感到不滿,上前一步,卻聽見駱銘軒冷淡的話語:“你出去,我要一個人靜一靜。”寧帝愣了愣,駱銘軒從未如此大膽對他說過犯上的話,勉強壓下怒火,寧帝還要開口,就見駱銘軒隨手拾起身邊的器物胡亂扔砸過來,寧帝側身躲了好幾下,躲過了飛來的襲擊,喊了幾聲“駱銘軒”卻沒有絲毫效果,怒火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子初!”駱銘軒呆住了,整個人瞬間恢複了冷靜,子初是他的字,已經很多年不曾有人提過,駱銘軒沒想到寧帝還記的如此清楚,此刻被突然提及,駱銘軒有些微的愣神。見青年終於冷靜下來,寧帝走上前慢慢扶起駱銘軒到床邊,想說什麼終究沒有說,瞥見青年胸前傷口滲出的血跡,隻是淡淡皺眉說了一句:“別想太多,好好睡一覺吧。”許是方才的一番折騰耗費了不少體力,青年沒有再做反抗,順從的閉上雙眼,很快又睡著了。寧帝望了幾眼青年,放輕腳步走出房間,示意門外守候的侍衛將大夫找來。在看見駱銘軒蘇醒的那一霎那寧帝就想將大夫喊進來看看青年的情況,誰料青年一係列過激的反應讓寧帝一時亂了手腳,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寧帝想立刻知道駱銘軒的眼睛還有沒有辦法醫治。侍衛的臉色變了變,猶豫了好久才在寧帝耳邊小聲耳語了幾句。寧帝的臉色瞬間暗沉了下來,那個大夫連夜搬家消失了,這件事太過突然也太過蹊蹺,寧帝暗暗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事到如今還是早些回宮為好,宮中藥材豐富,對於駱銘軒的失明能夠更好診治,行刺一事和那個大夫都要慢慢著手調查。寧帝如此想著,忍不住深深歎了一口氣。
休養了幾天,寧帝和駱銘軒乘坐馬車打算回宮。由於失明的緣故,青年開始對一切都變得敏感,坐在離寧帝很遠的位置。寧帝看著仍帶著病容的青年,胸口的傷口還沒完全愈合,眼眸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背脊卻筆直,透著不肯服輸的傲氣。寧帝伸出手想攬住青年單薄的肩膀,察覺到寧帝的動靜,駱銘軒一個激靈,坐的離寧帝更遠了。寧帝微微歎口氣,心情隨之變得沉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