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武岩出來後的一路因為李洵派人先去打點了,終於是順暢多了。隻是一路向著南方前進,窗外的景色也也越發讓李洵不安起來,原本應屬於這個季節的鬱鬱蔥蔥都不見了蹤影,一眼望去隻有一片淒涼之色,土地幹裂,張開的一道道口子泛出滲人的白色,原本應種著莊稼的地方此時隻有幾枝枯黃的草杆孤零零地晃來晃去,官道兩邊的樹木倒還在,隻是葉子與樹皮都叫人剝了去,殘破地立在那裏。
李洵歎口氣:“朕每年最怕的就是這天災,非人力可以阻擋,國庫並不充盈,賑一次災就意味著撥錢撥糧,還要減免災區賦稅,這都是錢啊。更何況若這些錢真正落到百姓手中也罷,隻不過百姓能真正拿到手的有一半就不錯了。”
“光看這光景,就知道今年這旱災不同往年,不過若官府賑災得力,百姓不至於鬧饑荒,倒也不會出太大的亂子。”
“朕如今就求著這些地方官能有一些畏懼之心,此次數百萬災民遭災,若捅出禍事來,他們未必能抵擋地過。”李洵又看看窗外,問道:“走了四天了,前麵到哪了?”
“炎城,今晚就宿在炎城,本來應到呂望府住下的,隻是天氣炎熱到底還是耽誤了些行程,到炎城已經晚了。呂望知府會到炎城接駕,不過炎城隻能住知縣衙門,條件差些。”
“不礙事,住一晚而已。”李洵笑笑:“炎城,聽著名字就是個熱死人的地方,朕還真不想去。”
李洛已經在承州呆了三日,除了等著陶家兄妹的消息,也在仔細觀察著承州的變化。不過三日,承州已經是麵貌一新,各處張燈結彩,街道上也是幹幹淨淨,臨街的房子都重新粉刷過,處處透露著的都是生機勃勃。本來承州一半的人都外出逃命去了,整個城也冷冷清清的,不過這種情況倒讓承州知府更為滿意,皇上雖然是來視察災情的,可所到之處都需要淨街清道,如今人口稀薄,倒更不用擔心聖駕安全,又少了災民突然鬧事,讓接駕反而更容易了。
晚上,李洛和張小順照例到承州的“太白樓”吃飯,這是承州僅剩不多的幾家能吃飯的地方,據說有著官府撐腰,知府等人也都到這裏吃飯,因此在八成酒樓都關門,一成酒樓苟延殘喘的當下,隻有這“太白樓”一如往昔地紅火,雖價格高昂,可出入的都是達官貴人或者商賈巨富,倒也不在乎。李洛和張小順也是到了這裏才發現在這裏吃飯也成了問題,找了兩條街才看見這酒樓,又見裝修豪華,人來人往的,李洛便知道這裏定是另有一番天地,於是和張小順在這裏定了餐一到用膳的點兒就來這裏吃飯。
進了門,兩人到平時吃飯的雅間裏坐下,小二就走上前來,抱歉地說:“二位爺,今兒個知府大人和各級官員連同各商會老板將二樓雅間全定下了,委屈二位到樓底下坐,好嗎?”
張小順不樂意,嚷嚷道:“什麼知府老爺,我們向來在這裏吃的,為何他來了就要趕我們,難道是我們沒付夠你銀子嗎?”
小二仍舊賠笑說道:“二位為難我也沒用,我們老板說了,二位移駕,今日飯菜半價。”
“我們缺你這幾個銀子不成?”張小順更見不高興,還要嚷嚷,卻被李洛攔下來。
“罷了,我們就到樓下吃吧。”
小二馬上眉開眼笑地說:“謝謝爺體諒,我這就帶你們下去。”
到了樓下,小二殷勤地上了茶,等李洛點了單後趕緊去吩咐了後堂,李洛這才對仍舊不滿意地嘟囔著的張小順說:“難得碰到知府過來,還這麼多人,鬼鬼祟祟的定有貓膩,我們說不定能偷聽到一些,等一會快些吃,吃完我們從後樓梯上去,聽聽他們都說些什麼。”
他們的菜剛端上來,李洛就看見幾個打扮不俗的人說說笑笑地進來就被引上了二樓,一會兒又來了幾個,待張小順叫了“結賬”,小二笑嘻嘻地走上前來,收了銀子,說道:“二位爺好走。”等李洛和張小順剛出了店門,那小二就立即上起門板,李洛問道:“這麼早就打烊了麼?”
店小二用手指悄悄指了指樓上,說:“規矩而已。”
李洛恍然大悟地笑笑,也不再多說,和張小順佯裝離開,等聽見店內再沒什麼動靜,兩人立馬繞到小樓的後麵,從後麵的樓梯悄悄上到二樓,二樓共有八個雅間,李洛從後樓梯上來進不到店內,隻能聽著人聲找到幾人落座的房間,就趴在窗戶下悄悄地聽起來。
這桌酒才剛剛開始,李洛聽見一人說:“此次承州接駕,仰仗各位多多幫忙,準備工作都已經完成了,若皇上滿意給了我們封賞,本府一定不忘各位同僚和諸位老板的鼎力相助之恩。今日略備這薄酒,一是先謝大家,二來也請大家今後幾日務必警醒著,不要掉以輕心,淮裕災民造反之事,絕不能在我承州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