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002 早飯(1 / 2)

聶婉蓉娘兒倆出去後,柳鸞煙又重新打了盆熱水為自己洗漱一番。坐到梳妝台前,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素色的小襖裹著她的瘦弱,皮膚白皙粉嫩的像個初生的嬰兒,順滑的青絲隨意在背後披著,似水的眼波裏流露著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沉靜與淡漠,小巧的鼻子鼻梁高挺,櫻桃似的小口豐盈飽滿,不需塗脂抹粉就紅豔豔的。

這就是她嗎?可為什麼已經過了一年多了,她還是會覺得這麵孔很陌生?柳鸞煙輕嗤一聲,搖頭失笑。

將滿頭青絲隨意地在腦後綰起,再戴上一朵翡翠簪花固定好,這仿佛是她的習慣性動作。一年了,她從來都是為自己這樣梳頭,沒有理由,就是一種熟悉的感覺而已。

一切穿戴妥當後,柳鸞煙才來到前院,進屋之後發現柳達通已經坐在桌旁了,於是輕輕地喚了一聲“幹爹”。柳達通聞聲看見她從門外進來,便笑著問道:“聽婉蓉說你昨晚睡的不好,是這些日子趕路累的,要不要幹爹給你把把脈,抓服安神的藥?”

“沒有,幹爹,是嫂子太緊張我了,我好著呢。”柳鸞煙展露出一個令人寬慰的笑容,便將婉蓉端進來的飯菜一一擺好,並道:“幹爹醫術超群,這一年來我也跟著學了不少,小來小去的毛病我自己都會看了,哪還用麻煩您呢。”

聶婉蓉此時正從門外端了一籠熱乎乎的玉米餅子進來,聽見她這話就假裝一虎臉,嗔怪道:“哪是我大驚小怪,分明就是你太不拿自個身體當回事兒了。你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什麼事都自己撐著,不愛跟我們說,當初你傷的那麼重,也不見你吭過一聲兒,怪叫人心疼的。”

“還說你不緊張我,這事兒都過去一年多了,你還時不時的放在嘴上念叨著。”柳鸞煙笑著接過她手上那籠餅子放在桌上,又回身拉了她按坐在桌邊,自己才坐了下來。

此時小振文也從外麵跑進來,甩著一雙濕漉漉的小手,聶婉蓉趕緊拉他過來,用圍裙給他擦幹,悵然道:“時間過的真快,鸞煙來我們家一晃兒都一年多了,現在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兒,我這心還哆嗦呢。”

那是秋末的一個晚上,他們一家那時還在離鹿陽挺遠的庶州,柳達通剛剛關了藥鋪不久,而她這邊也剛剛哄下小振文睡著,就聽見一陣急切的拍門聲。心想是誰大半夜的來砸門,還以為是對街米鋪王老板的兒子又犯舊疾了,沒想到柳達通開了門卻不見人影兒,再一看地上,竟是躺了個人,而這個人就是柳鸞煙。

她滿麵慘白無一絲血色,身上大紅的喜袍染著殷紅的血,使她整個人看起來都像是倒在血泊之中,煞是嚇人。柳達通見她旁邊並沒有人,心裏尋思著大概是她自己拍了門就體力不支暈倒在自家門口,便喊了兒媳出來,兩人合力把柳鸞煙抬進屋裏。

借著昏黃的油燈他們才看清,柳鸞煙的刀傷在左肩胛處,皮肉外翻,深及筋骨,離咽喉隻差毫厘,如果這一刀不是稍稍偏了那麼一點兒,這纖瘦女子怕是早已經一命嗚呼了。當時柳達通還納悶來著,已經傷成這樣了,她是怎麼一個人跑到這來就醫的,又是被誰傷成這樣?從她身上華美的喜袍可以看出,當日應該是她的大喜之日,且這戶人家非富即貴,卻為何會渾身是傷的隻身跑來這裏?又沒聽鎮上哪個富戶之類的娶親辦喜事,她又是從哪來的呢?

本著救死扶傷的光榮使命,當務之急是救活這個女子,二人便也沒再多想,隻想著救活她,其他的事等她醒了以後再說。可她昏迷三天三夜醒來之後,隻是瞪著一雙迷茫的眼睛,如一隻受傷的野獸般看著他們——她把所有的事都忘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

柳達通和聶婉蓉都是心善之人,看她孤伶伶一個女子隻身在外,又身無長物,便留了她下來。隻是起初她很戒備他們,尤其那種冷如冰利如劍的眼神,直讓聶婉蓉到現在想想還覺得怕呢。可人心終究是肉長的,在聶婉蓉耐心細致地嗬護下,在柳達通慈父一般的疼愛中,她最終接納了他們,成為這個破碎的家庭中的一員。

他們像對待一個初生的嬰兒那樣,給她取了名字,照顧她的起居,教她所有她這個年齡該學會的東西,也許是她腦海裏還有殘存的零星記憶片段,雖然都很奇怪,但她學起東西來卻特別快,短短一年的時間,她就從最初的恐慌和茫然逐漸走向正常了。隻是她對旁人依然冷漠,甚至可以說是涼薄,但隻除了他們這一家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