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留下來養傷。”乳白色的粉末擦在傷口上傳來劇烈的疼痛,蒙麵人的聲音微微顫抖著,但說出來的話卻是不容拒絕的命令語氣。
“不行!”柳鸞煙騰地站起來,嚴厲地看著他的後背,顯然沒有把自己擺在肉票的位子。
“那個孩子應該叫你姑母吧?”蒙麵人悠悠地說著就轉過身來,漂亮的眼睛帶著笑意,可她卻從裏麵嗅出了殘忍的味道。即使是威脅,即使帶著麵罩,即使那麵罩已經被汗濕透了,卻仍掩不住他與生俱來般的優雅。
“你……明早官府的人就會搜城,屆時你也躲不掉的,而且還會害了我們一家,不知道做這樣百害而無一利的事,對你來說有什麼好處?”柳鸞煙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他會看在自己救命之恩的份上放過她們一家,隻能用代價和利益做為籌碼,和他搏上一搏。
“我就是知道明早官兵不會來,才要留下來的。”蒙麵人說完這話就又轉過身去,將猙獰的傷口呈現給她。
柳鸞煙自然知道有些話不該問,就沒再說話,然後拿起棉布,繞過他的腋下,一圈一圈纏在他的身上,最後打了個死結。血還在流著,不一會兒,蛋清色的棉布上就透出了斑斑血跡,抽象地綻出一朵梅花來。
此時聶婉蓉也把小振文哄睡著了,正好就推門進來,見那蒙麵人坐在茶桌邊,就貼著牆壁走進來,拉過柳鸞煙護在身後,戒備地道:“這位壯士,傷也包紮好了,你是不是也該走了?”
蒙麵人瞥了她一眼,振臂一揚,那黑衣就披回他的身上,緊了緊衣襟,他悠悠然地道:“我剛才已經跟她說了,我要留在這裏養傷。”
“什麼!”聶婉蓉不敢相信地看著柳鸞煙,想從她嘴裏聽見說“不”的答案。
然而,她沒有,就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看著蒙麵人道,“我會按時給你送水送飯,你不要出去亂走,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你在這兒,養好了傷,請你盡快離開我家。”
在他別有深意的目光中,柳鸞煙拉了聶婉蓉的袖子,快步去到她的房間。剛一關上門,聶婉蓉就緊抓住她的袖子道:“鸞煙,你怎麼能同意他住下來呢?這人太危險了,說不準等他傷好了就會殺了我們全家滅口!要不,咱趁他睡著了去報官吧!”
“那是行不通的,他有武功,咱們的一舉一動定然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難說咱前腳一踏出門就會被他發現,到時候不隻你我,連爹和振文都有生命危險的。”柳鸞煙掃了一眼還在酣睡的小振文,才認真地道。
“這……這可怎麼辦才好啊,你說咱怎麼就攤上這麼件事兒了!我就說昨兒振文打碎那盤子不吉利,這孩子!”聶婉蓉此時已經亂了陣腳,一屁股坐在床邊,心煩意亂地拍著大腿,把這飛來的橫禍歸咎到莫虛有的巧合上。
“事已至此,咱就先別埋怨了,他不是一直帶著麵罩嗎?咱又沒看清他的長相,也許他傷好了就會離開了,又何必殺我們滅口呢?”柳鸞煙走過來輕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其實她也不知道等那蒙麵人傷好之後會作何打算,他一天不離開,她們一家人便就生活在危險之中。隻是,她不能自亂陣腳,讓嫂子更加害怕。
“你說,他不為錢財,來咱家就是為了治傷。既不是歹人,那後背的傷是怎麼來的呢?”聶婉蓉也突然想到他的來曆,歪著腦袋像在自言自語。
“就別想這麼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有些事,咱還是不知道的好。”柳鸞煙沒有說出那蒙麵人有可能就是王府正抓的刺客,免得她更加擔心。
聶婉蓉深深歎了口氣,為小振文掖了掖被子,然後寬衣解帶,爬到兒子身邊躺下了。柳鸞煙也輕歎一聲,吹滅油燈,摸著黑挨到她旁邊躺下,卻是瞪著眼睛一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