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內廷侍衛都是守在天池外的,而在隨侍宮婢太監大叫“護駕”之後,那許多侍衛要跑上高高的天池來,也是需要一時半會兒的。刺客們仿佛知悉了這一點,像是故意選在獻舞之時行刺,照目前這情形來看,九人合攻聞景函一人,他還要分神保護太後,勝算實在是非常之小。所以,聞景函在險險招架住那九名刺客的同時,又分神保護太後,還是難免被劍鋒劃傷,隻是那傷都不足以致命,隻劃破了聞景函的衣衫和表皮而已。
此時坐在周圍的一眾文臣妃嬪們個個兒都慌了手腳,有的扒在樓欄上,扯開嗓子大呼“救駕”;有的急得在席位上團團轉,直甩著雙手或撓頭;更有甚者還不知向著哪個方向嚷嚷,嘴裏直喊著快叫慕容世子來,好像這般喊喊,他就會如天神一般從天而降似的。這般鬧騰了半天,卻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幫忙的。
那邊喊得熱鬧,這邊打鬥也是正酣,供藝姬們獻技的懸板本就不算太大,這會兒擠了九個女刺客,再加上柳鸞煙及太後,就更是使聞景函施展不開了。九柄軟劍幾次呼嘯著向他襲來,都被他險險避過,忽然,斜刺裏竟有一人使詐,麵上攻的是他,招招看上去都是致命的,可卻在他全力抵擋的時候,那其中一柄軟劍就直直向太後刺了過去。
聞景函心下大驚,直道是中了刺客的詭計,她們今晚的目標是太後!難怪,難怪那許多本可以取他性命的招數都能被他躲了過去,原來,她們處心積慮要害的卻不是自己!
然而,他的後知後覺已是來不及了,一名刺客趁著其他八名刺客拖住他的時候,直直將軟劍劈向了太後,那勁道,那位置,太後又是一介弱質女流,手無寸鐵,所有文臣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下認為太後這一遭是躲不過去了,就都以袖掩麵,不敢再看下去了。
女刺客嬌斥一聲,手中軟劍似有了靈性一般,不偏毫厘地直奔太後咽喉而去。而太後驚慌之中避無可避,就直接撒開柳鸞煙的手,疾步向後退去,竟忘記了,她身後就是距離懸板丈餘的沸水池。
“太後小心腳下!”幾乎是下意識地,柳鸞煙喊出這一句的同時,就自然而然地向太後撲了過去,有半個身子探出了懸板,所幸拉住了太後下墜的身形。
那刺客與此同時猛然收住去勢,才沒有一起掉下去,卻也因為這分秒之間,聞景函騰出了空,擋在兩人身前。九刺客正欲趕盡殺絕,正好此時內廷侍衛統領吳韜就帶人趕了上來,大內精兵瞬間包圍了懸板,將刺客堵了個水泄不通。
沒了那些幹擾,聞景函才回過頭去看柳鸞煙那邊,一看之下,心又提了起來。隻見柳鸞煙半個身子垂在懸板邊,一手緊扣住懸板邊緣,一手緊拉住太後的手,而兩人正有繼續下墜的趨勢,不出片刻,柳鸞煙就會耗盡力氣與太後雙雙跌下懸板。
柳鸞煙感到自己的手心在流汗,越來越濕滑了起來,太後雖是雙手握住自己的手,卻仍擋不住慢慢下滑的趨勢,這一心急,手上的汗就越發多了起來。為了拉住太後,她將右腳盡可能伸得長一些,去勾住連接懸板這一邊的鐵扣環,然後騰出緊扣板緣的手,快速在衣服上擦幹,就趕忙拉住太後。可是一隻腳怎麼經得起兩人的重量,就在她剛剛拉穩太後的時候,身子就稍稍傾斜,開始向下慢慢滑動。
此時放手,太後必死無疑,就算她不被摔死,也要被下麵那滾燙的沸水活活燙死,若是此時放手,自己還有生還的可能。但是,她有更深一層的顧慮,如果放手,太後萬一沒死呢?她這般見死不救,豈不是救駕不成,反要落得個誅連九族的罪責?不如就這樣跟太後一起摔下去?就算自己不幸身死,怎樣也能被追封個什麼吧?屆時聞景函會不會念在她忠心護主的份上加把力氣找柳達通?
如此這般想著,她纖瘦的身子卻是支撐不住了,就在她以為自己反悔也來不及的時候,忽覺背後一輕,竟是被人從背後提了起來,回頭看,是聞景函。
聞景函先是拉住她的衣服,又恐她的衣服太過單薄,經不住兩個人的重量,隻得改為抄起她的雙臂,由腋下從後麵將她抱緊,才費力地將她拉了上來,然後顧不得休息,兩人又合力將太後拉上懸板。平安救下太後,顧不得安撫,三人坐在懸板邊緣,不住地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