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公繹思揮彩筆,驅山走海置眼前。滿堂空翠如可掃,赤城霞氣蒼梧煙。
清和曾聽人以這樣的語句來描述凡人的畫作,往日裏隻覺得多有誇大,凡人手筆如何能畫出這江山無垠,天地浩大?
隻是如今,看著石壁上那精美闊大的畫麵,清和不由得看呆了,黑耀點燃的長明燈,他甚至可以看清楚那河畔垂柳最細微的一片新綠!
他站在石室中央,帶著些微的茫然和難以言明的震撼環顧四周,很快便對上了一雙同樣寫滿好奇的黑眸——
站在漫山大雪中的少年帶著好奇打探的目光看著他,神色中似乎又含有一絲熟悉,慢慢地朝著他伸出了手。
“那是……”
“我們的……生魂?!”
站在壁畫前的兩人麵麵相覷,來之前他們曾對此有過無數設想,卻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絲生魂竟會被拘在這壁畫之中。
黑耀抬頭看著壁畫上那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冷著臉看著自己,心裏升起一絲奇詭之感,他分出神識靜心在這石室中感應了片刻,卻覺察不出什麼不對,但越是如此平靜,他就越覺得這裏頭有鬼,不由得眉心緊蹙。
清和也是不怎麼願意呆在這裏頭,他能感覺道石室裏有非常濃重的血腥氣息——
就仿佛曾有人用鮮血將這石室漆了一遍一樣。
沉默片刻,清和扯了扯黑耀的衣角:“我們收回生魂吧?”
黑耀點點頭:“好。”
說著,二人一同朝那壁畫中的人物伸出手去,卻見手指才一碰上那壁畫的瞬間,整塊石壁都發出了極為耀眼的光芒,不過須臾,那石壁上的兩人便化作一道澄澈的白光彙入了兩人眉心。
稍作調息,二人感覺身體並無不適,再去看那石壁上,果然已經沒有了方才的人物身影,隻餘下幾點橫斜紅梅,並幾隻在梅樹下蹦蹦跳跳的小家雀兒。
“走吧。”
黑耀牽起清和的手,並不願意多做停留——
“兩位……為什麼要偷走我的畫呢?”
近似歎息的低語在身後響起,攔下了二人的腳步。
從石室的兩側耳室間忽然飛起了無數隻碧綠如螢火蟲一般的小蟲子,它們靜靜地飛到了一處,緩慢地凝結出了一個人形。
清和看著那個“人”,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就是擺下這個陣的人對不對?”
不過一句簡短的發問,卻仿佛打開了什麼秘密的盒子,帶著一點緊張凝滯的氛圍裏,那個瑩綠的人形點了點頭,給出了肯定的回答:“我想要留住我的畫……曾有人說這個法子可以,我就試了試。”
他的聲音帶上了一點點的愉悅,那個模糊組成的臉上似乎也流露出了一絲笑意:“我成功了。”
“與我們何幹?”
黑耀不耐地掃了麵前那人影一眼,牽著清和轉身便走。
“把我的畫還給我!”
原本凝結在一處的瑩綠小蟲一瞬間飛散開來,帶著決然的態度朝著已走至石門前的二人撲襲而去,清和抬手便化出一條光帶,同樣的瑩綠,卻帶著更多的溫煦之感,將無數隻飛蟲攔在了兩人身外。
“你要做什麼!”
微帶薄怒的聲音驀然響起,清和精致的麵容上已經染上了一層冷冷的冰霜,連站在他身邊的黑耀都有一瞬間的詫然。
“站在你麵前的不是什麼畫!你到底看清楚沒有!”清和蹙著眉頭看著眼前波動起伏的瑩綠小蟲,眼底一瞬間染上了些許驚懼。
——曾經看著黑耀在自己麵前毫無生氣,自己卻束手無策的經曆讓清和心底一直都打了一個隱秘的結,平日裏倒是不曾覺得不對,可是一旦遇上這樣……似乎是想要奪走黑耀的場景,那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在瞬間就包圍了少年,他很怕……他很怕自己哪裏做得不好,他的黑耀就要再一次從他麵前消失,再見到時,便認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