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霓仙子從人間回來了。
這個消息宗宗是從前來送飯的紫羽口中得知的,雲霓是誰?她記得自己當時傻傻的問。雲霓就是餘念啊,已故藥王大人的愛女。說到這兒,紫羽有些酸酸的說,也是君上的未婚妻子,以後是要當鳳後的。
妻子嗎?宗宗見過的人不多,隻知道村長家的夫人紫藤精,是一個整日喜歡碎碎念的女人,一身昂貴的衣裙加身,卻總難掩一身的鄉土氣息。
平日裏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搬著板凳,坐在宗宗的門前話家常,扯著嗓門數落著村長的不是,一臉的憤憤不平,訴說著隔壁勾引村長的桃樹精多麼厚顏無恥,攀關係走後門的蒲公英多麼年輕漂亮。家裏的孩子多麼的頑劣無禮,然後感歎命運蹉跎,美人遲暮。最後又會在日落時分依舊急匆匆的趕回去給村長做飯洗衣。
這樣的人就是妻子嗎?君上馬上也要跟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嗎?
直到見到餘念,宗宗才明白過來自己的想法有多麼的可笑。那是個在驕陽下都能綻放的跟牡丹一樣雍容華貴的女子,笑容溫柔,步履翩躚。一身金黃仙衣閃閃發亮,外袍上繡著鳳穿牡丹。一顰一笑間風姿卓絕,跟聖渺站在一起氣質不輸分毫,正有如說書人口中所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宗宗眯了眯眼,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間覺得今日的太陽有些刺眼。原來是這樣的人要和君上生活在一起嗎?也隻有這樣的人才配的上君上吧?
餘念帶著侍婢亦步亦趨的閑步走到樹下,好笑的指著地上灰突突的人頭問聖渺“這是何物?”宗宗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的頭也一並埋到土裏去,自己這幅樣子,若說在平日,似乎從來也沒怎麼介意過。但是此時此刻,在餘念麵前,她就是不想被看輕了去。於是...果斷裝死,閉目當自己是暈死過去了。
聖渺早看到圖宗宗那些小動作了,隻當是跟自己賭氣呢。笑笑,對餘念說:“此物當真是極好的東西,觀時可心情愉悅。逗時可身心舒暢。”言罷抬手輕佻,圖宗宗就跟被拔的蘿卜一樣,新鮮出土。
一身泥土的她局促的站在聖渺和餘念麵前,想到她雲霓仙子的稱號,再看自己一身汙濁,當真是有雲泥之別,諷刺異常。
餘念大方的笑笑,走上前,上下打量著她,斂袖一笑。嗔怪的看著聖渺。“阿九,定然是你又在耍人了,把個好端端的小姑娘折騰個泥人樣。”
剛才自慚形愧間沒仔細聽,這個聲音可不就是上次君上房間裏那名女子的聲音嗎?可見兩人感情定然是很好的。
“怎的不出聲呢?”聖渺抬起袖子,輕輕擦了擦她髒兮兮的小臉,雪白的錦緞上頓時一片烏黑,宗宗愣愣的往後躲了躲,怕弄髒他的衣服。
被聖渺一把拉了回來,依舊細細的擦拭幹淨才鬆了手。他說:
“小念,你看這是我徒弟,她叫圖宗宗。很可愛吧?”
餘念笑容微頓,隨後點點頭:“你看中的,定然是好的。”
之後的很長一段日子裏,幾乎有聖渺的地方總能看到餘念,或嗔或笑,或拌嘴或撒嬌。聖渺對她很好,總是笑得一臉溫潤,也不會戲弄她,兩人偶爾泛舟湖上,偶有琴瑟和鳴。
餘念很美,也很溫柔。鳳鸞宮的所有人沒有不喜歡她的,對人謙虛有禮,從不端上仙的架子,連刁鑽的雲霧都給她打八折。
宗宗倚靠在廊下,隻露出個小腦袋,偷偷看著桃花樹下,一個撫琴,一個輕舞的兩個人,心裏第一次覺得自己與鳳九,與雲霧山,乃至整個九重天都是那麼的格格不入。像是被強行扔在玉雕金砌的香爐裏的廉價香料,再如何掩飾,也難掩略有些刺鼻的氣味。
琴聲突然戛然而止,餘念水袖輕璿,回過身看著他。
“怎麼了,阿九。”
就見鳳九皺著眉頭快步走到廊下,一把抓起一旁躲躲閃閃的圖宗宗。
“為師當你最近是躲到哪個深山老林修煉去了呢,連個人影也無?”
宗宗被突然出現的鳳九嚇得一愣“師傅,徒兒見你最近甚忙,才不敢打擾的。”
鳳九的眉頭皺的更深,最近被餘念纏的煩躁,又不好斥責,本來就一肚子邪火。偏這幾天又總不見圖宗宗,覺得無聊的緊,她倒好,躲在別處躲清閑。連用膳都在自個兒屋裏。鳳九也不知怎的,就是看不見圖宗宗,不欺負她就渾身不自在。
惡狠狠的拉著她往前拖,“徒不教師之過,你那三腳貓的功夫早晚丟光為師的臉。”
“徒兒私下也偶有有練習的。”
“練習?”聖渺停下腳步斜睨著她,“你那一天到晚隻有五穀雜糧的腦袋能記得住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