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九寒覺得渾身發冷。
她忍不住去看那片紅雪,梁又明明已經被困在禁術之中,絕不可能出來,此時應該化作一灘紅雪才對,又怎會……
“你還是那麼急性子,為何不等‘我’把話說完呢。”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一縷如墨的發絲隨風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好像昨日梁又憐愛又小心的親吻,像是怕弄壞一件易碎的寶貝。
什麼時候,梁又已經這麼強大了。
她實在是太大意了,這些年,第一次發現自己竟如此不了解梁又。
雪九寒長歎一聲,不願轉身,任由身後的梁又將他的腰肢抱緊,在她耳邊幽怨的低喃:“不管怎麼說,在下也曾與公主歡好過數次,公主怎麼如此狠心呢,竟想讓在下死無葬身之地。”
雪九寒不理會對方下流的調笑,隻淡淡的問:“方才你是如何躲避我一擊的?”
按理說,她施展禁術,雖說失了一手威力大打折扣,但對付梁又一人卻是綽綽有餘,她想不通為何會失手,既然梁又還在這兒,那方才慘叫的人又是誰,難道又是他的幻術?
耳邊傳來低沉有如魔魅的聲音:“九寒,你不知,我除了幻術修習的好,還有一術你是決計比不上我的。”梁又伸指捏了雪九寒的下巴,硬生生將她的頭扳到一邊,正對著那堆紅雪,嘲諷的笑道,“雪中之人,是我早就備好的替身,你親手殺死的不是別人,正是你雪國的護國將軍,蔣青寧。”
青寧……
那個極少展露笑容,為雪國浴血奮戰的寡言少年?
那個容忍她的任性,總是為她妥善收場的穩重少年?
那個喜歡雪國的春天,冒死下懸崖為她折花的溫柔少年?
那個默默陪她喝酒,會說我絕不背棄你的細膩少年?
“等等,九寒,我不……呀啊——”那聲慘叫尚回蕩在耳邊,青寧應該是想對她說,我不是梁又。
她竟沒有聽他把話說完!
她竟親手將青寧殺了!
已是春日,雪和血很快混在一起融化成了紅色的河流,雪九寒隻覺得渾身發冷,抑製不住的顫抖。
雪九寒用靈力形成的手緊緊掐住另一隻不住顫抖的手,指尖嵌入肉中,硬生生掐出血來,極力憋回湧上來的淚水,淚霧淡去,氣血卻逆行混亂,張口吐了一口鮮血。噴在雪白的袍角上,如同雪地裏泣血綻放的雪蕘。
梁又蹙眉,冰冷的眼中含著一抹恨意。
“你對他,果然還是有情。”身後的聲音似乎有些落寞,修長的手指緩緩撫摸著雪九寒泛紅的眼瞼,“別擺出這麼一副難看的表情,我本來也就沒有殺你的打算。”
“此刻的你,也是替身嗎?”雪九寒冷聲問。
梁又微微一怔,淡淡笑道:“自然不是,但你若再對我出手,我便不再是我了。”
雪九寒望著雪國的一片狼藉,緩緩歎息。
七哥,若你為王的話,定會比我做的更好吧。
雪九寒合上雙眼——隻好用那招了,即使有一點希望也要拚死一試。
就算斷手斷腳,出賣靈魂,她也絕對不能在裏倒下。
絕對不能!
雪九寒的眼神變冷,寒聲道:“放開。”
梁又依言放手,優雅的淺笑。
雪九寒足尖輕點,身法輕盈的一躍,便立在了高築的望冰塔之上。
由於逆光,梁又看不清她的表情。
少女寬大的衣袂在風裏飛揚,如同禦風而行的神祗,高傲的俯視著蒼生,手握生殺大權,蹙眉淡笑之間便可輕易決定凡人的命運。
就連一向從容的梁又,也忍不住窒息。
就是這樣的她,才會給他一種離他很遠,永遠抓不住的感覺。
梁又盯緊了雪九寒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動作,暗暗防備著。
雪九寒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維持著指尖緊繃的動作,連同著淡藍色的靈力,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手指一寸一寸、狠狠地插入了自己的心髒!
梁又臉色大變,忍不住快步上前。
“九寒!快住手!”梁又伸手要抱她下來,聲音竟有些慌亂。
遠方傳來一聲接一聲的悶響,如同天空默默的咳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