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害是場劫。那是我見過最鮮豔的紅色,衝擊著我的視覺,讓我痛到心裏。而我萬萬沒想到,這不是最後一次的劫難,而是開始……
鄭允浩直直地撞上了籃球架。
我頓時沒了反應,那一刻我的腦海裏除了倒在地上的他什麼都沒有,無法思考。“金在中,我X你媽!”昌瑉的拳頭衝上來,直接揮在我的鼻子上,鼻血熱熱地流了出來。
我沒力氣還手,也沒權利還手。
沈昌瑉的拳腳就那麼重重的砸的我的臉上、身上,我卻一點也不覺得疼。鄭允浩那麼安靜地躺在那兒,鮮紅的血染紅了半邊臉頰,如同紅色的蠍子般,蟄得我心抽搐的疼痛。
那一瞬間,整個世界都是黑白的,僅剩下那一道鮮紅......
“昌瑉!別打了,救護車來了!”俊浩跑過去把他拽起來,按著昌瑉的肩膀想讓昌瑉平靜下來。
接著,我就看見穿白大褂的人把地上的允浩抬到擔架上。我坐在地上,從同學們的間隙中看過去,隻看見急匆匆的腳步。
鄭允浩!我想著想著,掙紮著站起來,拚足了勁向著救護車跑去。
我的腳還沒踏上救護車,沈昌瑉一個用力直接把我拽下來,惡狠狠地吼:“你離我哥遠點!”
我看著昌瑉,忽然覺得很憤怒,揚起拳頭就衝了上去。昌瑉往後退了一步,抬起手蹭了一下嘴角,朝著地上啐了一口,抬頭瞪了我一眼就上了救護車。
救護車揚長而去,很快消失在我視線裏。人群散去,操場上就剩了我一個人,低著頭呆呆地站在那裏,全世界隻剩下那道觸目驚心的紅……
不該這樣的不是嗎?
我去拿搭在籃球架的校服,剛伸了下手,疼痛就傳過來,“嘶……”眼淚掉下來,砸在我的手背上,混著那些髒髒的泥土變得那麼不堪。
鄭允浩,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嗎?
“要一張去F市的火車票!”急匆匆地來到火車站的售票口,對著售票員喊。
“幾點的?”機械的聲音從窗口裏飄出來。
“最快的!”我直接把錢遞了進去。
從褲子口袋掏出那僅有的四十元付了錢,我才想起來自己現在估計是夠狼狽的。好不容易在拐角處找到洗手間,對著那個大鏡子,著實嚇了自己一跳。我的臉傷了好幾處,右眼角已經青的發紫,隱隱的要冒血的樣子,我用手指輕輕按了下,真疼啊。鄭允浩,你比我更疼吧……
我大概的洗了洗臉和手,然後用頭發擋了擋眼角,就到候車室去等車了。候車大廳人很多,每個人都匆匆忙忙,但是也“不忘”側臉看看我。我被看得有些不舒服,低著頭看著緊緊攥在手裏的車票。
“哥哥,你不乖哦,媽媽說和別人打架不乖哦!”我低著頭,眼睛隻能看見穿了白色鞋子的小巧的腳立在我的前麵。抬起頭,看見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背著手,彎下腰探著紮著兩根羊角辮兒的小腦袋看我。
“琳琳!不要這麼沒禮貌。”一個端莊的婦人有些嗔怪地講。大概是媽媽吧,我尷尬地抽動了兩下嘴角,擠出一個微笑示意那婦人沒關係。
那孩子又向前跨了兩步,踮起腳尖來摸摸我的頭發,“哥哥,很疼吧?不要哭……媽媽說了,不打架還是好哈子……所以,哥哥不要難過哦!”我鬼使神差地沒有拒絕她的碰觸,甚至因為這俏皮的聲音,稍微放鬆了下一直絞在一起的雙手。
檢票的時候,我一回頭看見那孩子正被媽媽抱在懷裏,滿麵的笑容。年輕的婦人衝我微微頷首,小姑娘懷裏抱著一個漂亮的芭比娃娃,也對我揮手告別。
媽媽,在中想你了。
十一放假,沒有回家,這時候回去算什麼呢?見到媽媽又該怎麼開口呢?為什麼做事總是不想後果呢?我坐在車上,禁不住起責怪自己。
火車轟隆隆的聲音,伴著那些不斷退後的風景,都淹沒在這個不算祥和的午後。
忽的一片黑,火車進入了隧道。我還來不及從一個思緒中過渡出來的功夫,白晝就回來了。忽然記起,報道那天,一個英俊的少年,因為喜悅而驚呼的表情……
2001年8月24日,那個有著包子臉和可愛虎牙戴著黑邊眼鏡的英俊少年,曾經在這裏雀躍的英俊少年……他現在是不是已經沒事了?他現在會不會很疼?
都是你,都是你!金在中,你這個混蛋!
我把臉埋進手掌裏,在我一邊抑製不住想要流淚,又覺得羞愧的時候,列車廣播的聲音響起來了,“前方到站,F市,請下車的旅客做好下車準備,帶好您的隨身物品……”
我匆匆起身,用校服袖子擦了一下眼睛,蹭到眼角,生疼。
剛進門,一個杯子就碎在腳邊。媽媽站在門邊,頭發淩亂,紅腫著眼睛,很是驚訝地看著我。
“在中,你怎麼回來了啊?”媽媽一邊順著頭發一邊問我,“哎呀!你的臉怎麼了啊?打架了?還是有人欺負你啊?”
“媽,我沒事……”我哽咽著說,她要是信了就奇了怪了。
“看看你那樣子!上個高中就以為自己翅膀硬了?!”男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吐了一口煙,不缺嘲諷地講。接著扔了煙頭,狠狠地踩滅,摔門而去。
我定定地看著他完成一係列的動作,卻發現自己根本沒力氣和他爭吵,即使吵了又能怎樣呢,隻會讓媽媽更辛苦吧。
“媽,我想問您拿些錢……”我聲音很低,說之前是不曉得怎麼開口,說了忽然滿滿的羞恥,自己做的錯事還要為難媽媽。
“小在啊,你……真的沒事?”媽媽緊張地問我,向我伸出手來。
“媽,我真的沒事……”我本來醞釀了很久的笑容,卻還是被眼淚衝散了。
媽媽小心地撩起我頭發,見我沒有閃躲,溫暖的手輕輕地撫摸上我的臉,“小在啊,我的兒子,很疼吧……”
因為怕今天沒有車回學校,就沒讓媽媽給我上藥。出門的時候,媽媽給了我一張她自己存了5000塊的銀行卡。從她手裏拿過來的時候,我的手抖得厲害。
“媽,離婚吧。”對著她那雙哭得通紅的美麗的眼睛,我認真地說。
到了F市,天已經全黑了。在沃爾瑪轉了大半天,始終不知道應該給鄭允浩買些什麼。沮喪地從超市出來,去醫院的路上,看見了一家小小的花店。可能因為是夜裏,抑或是店麵太小,這家小店並沒有顧客。一個個子很小的女孩子,帶著耳機,在整理大把的花束。她轉頭看見我的時候,隻是微笑著並不言語。
我幾乎沒動眼睛,就看見了角落那大束的花朵,那麼明亮的黃顏色在一排排的花朵裏甚是搶眼,晃得我眼睛澀澀的疼。“呐,就拿這個吧!”我伸手朝角落裏一指。
看見她小心卻熟練地捧起那些花的時候,我又加了一句,“全部!”
一大束向日葵,花了我120塊。但是,比起買任何東西都讓我覺得舒服。
他會喜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