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漸漸發白了,下了一夜的雨也停了下來。
張小三依然是整個桃花塢第一個起床的人,照舊每天天不亮就擀麵,天剛發白就挑著烙餅擔子沿著桃花塢街上巷裏村落阡陌吆喝,所以首先發現桃花塢變化的人自然成了他——張小三。
張小三的烙餅擔子可是他祖父傳給他父親,他父親又傳給他而來的,幾代人就憑這一副擔子養活一家子人,這可不簡單。
張小三現在的這副擔子可以說從他祖父起就這樣了,擔子可是好材料精心打造而成,被磨得光亮光亮,卻結實得很。烙餅從用料到烙的火候,從厚薄到口感都是獨絕,張小三烙餅擔所過之處,散發出的香味是無人能抵擋的。再加上烙餅之人那響亮動聽的吆喝,尖亮的眼睛,張小三這份祖傳的家業到了他這輩,不但沒衰落反而更好了。
除了十二分地繼承絕活外,張小三在長期起早貪黑、瞧人盯客中練就一雙尖眼功夫。無論是誰隻要買過一次他的餅,哪怕是隔過五年十年,這張小三都能給你說出在哪裏、他賣的第幾張餅、你當時穿著打扮咋樣。
所以盡管現在天剛發白,但張小三看到了一個不可能看到的情況——
昨天以前還千樹萬樹漫山遍野紅的、白的、粉的,眼下怎麼都不見了,隻剩下光禿禿的樹枝了呢?
張小三從未懷疑過自己的眼睛,不過還是使勁揉了揉,張小三再看,沒錯啊,眼前沒有一棵桃樹上還有一片葉子,連一片桃花也沒有了!
小三一下丟掉了賴以生存的擔子,一路狂奔,一邊揉眼,不過仍然如此,莫非整個桃花塢數百裏的桃花一夜之中全部凋謝?
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這可是一件可怕的天大的事!
這樣的事居然會發生,這樣不祥的事竟然發生在桃花塢100周年大祭之際,這是天意還是人為?
桃花塢人祖祖輩輩都為自己是這兒的人而驕傲,桃花塢的榮辱一直以來也和每個桃花塢人息息相關,張小三祖祖輩輩都是靠桃花塢養活的,小三奔跑一陣確認自己的眼睛沒問題後,毫不遲疑地丟下烙餅擔子,發足狂奔呼告於村中、村東、村南、村西、村北各街巷村落。
幾乎是一眨眼的時間,這一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桃花塢,然後桃花塢中的人幾乎都跑了出來,桃花塢周邊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圍了過來,所有的大路、小道上都擠滿了人,整個桃花塢漫山遍野不見了爛漫的桃花,但隨處可見目瞪口呆的人群。
二
大祭廣場,死一般的靜寂,似乎比昨天還靜,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大白天這種不正常的氣氛,太可怕了!
大門外黑色裝束的人似乎減少了一些,沒有動靜,沒有呼吸,甚至都沒有眨眼,難道這些隻是雕塑,不是活生生的人?
大祭廣場上的人又似乎比昨天多了很多,在祭壇周圍還立著八個麵無表情卻眼光凜然的剽悍的漢子,祭壇後方祠堂大門口卻一個人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