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晟左右看了看,笑了:“你倆誰是保全,誰是保金啊。”
倆人指著對方異口同聲道:
“他是保全。”
“他是保金。”
對視了一下,又指著自己異口同聲道:
“我是保金。”
“我是保全。”
鬧了半天,蘇晟還是沒能弄明白,隻能擺手:“算了算了,你們跟全叔看看房子,下人能留幾個,留哪些,你們看著安排就是了。”
大舅慌了:“那我們呢?”
蘇晟道:“既來了都是客。”
大舅一喜,眾人皆鬆了口氣,不料蘇晟話裏有話,客,可不是主。
“本官會在縣裏安排客棧接待各位,走完了親戚,大家各自回家。本官公務繁忙,恕不遠送了!”
話音一落,滿場親戚便是大哭開了,大舅大喊:“憑什麼三姨太能留下,我們青蓮是四姨太,就要走啊!”
“三姨太?”蘇晟板著臉,轉身問。
見衙役們麵麵相覷,保全和保金忙上前回答。
一人道:“三姨太一來就去了老爺房裏,一直在病榻邊呢。”
一人道:“三姨太是怕被趕出來呢,寸步不敢離老爺病榻。”
蘇晟冷笑道:“什麼老爺?我這蘇府可不是廬州蘇府。把蘇止和他那什麼三姨太一起送客棧去。”
保全和保金還在發愣,衙役門已領了命進府門去,不消片刻,就聽得女人罵罵咧咧的哭聲。
“喪盡天良了啊,晟二爺要把親爹趕出家門啊!都來評評理啊!老爺啊~你的命好苦啊!”而後便看見衙役搬著一個床板,拖著一個女人出了蘇府,床板往那府門外一放,便回去了。
還提三姨太呢,連蘇老爺都被趕出來了!!眾人目瞪口呆,男人大驚失色,女人花容失色,這下,再沒人敢放個屁了。三姨太撐起身來,看看左右沒人吭聲,哭聲便也停了。
盡管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在看見衙役們抬出來的老叟時,蘇晟仍是心一驚。當年如此八麵威風,高大魁梧的蘇府當家,此刻白發蒼蒼,看上去竟好似爺爺過世前一般虛弱和蒼老,叫人看了,沒來由的心裏一酸。
蘇晟下意識的回避了視線背過身去,狠狠心在心裏重複了一遍:現世報。
一片死氣沉沉的人群中,忽然一個小丫頭指著蘇老爺,細聲道:“……老爺,老爺好像醒了。”
“……?”眾人皆朝著小丫頭的指向看去,可不是嗎,蘇老爺半睜著眼,顫顫著抬起手來,瞧這方向,分明是朝著晟二爺的衣擺去的。
“晟……晟兒………”
蘇晟回過頭看見這一幕,先是愣在原地,眼見著父親朝自己伸手,最後,卻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蘇老爺的手沒能夠到他的衣擺,在空中停了片刻,便沒氣力軟了骨頭似得,跌在了地上。
隻見蘇老爺全身一散,竟是蹬腿去了。
適時,曇姐剛安頓完星兒,準備出來幫忙調派,正邁出府門卻看見這一幕,頓時淚如雨下,飛撲上來:“爹?爹……爹!!”這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過後,蘇府門外便是此起彼伏的哭著喚老爺。
“…………”
蘇晟以為自己早已不認這個父親,在真正經曆之前,他還以為自己可以上前啐一口,罵一句。可此時此刻,他卻愣在當場,竟也紅了眼眶,他不知自己是吃錯了什麼藥,心裏有些羨慕曇姐,可以這樣痛快淋漓的哭出聲來。
眾人環繞之下已看不見蘇止的身子,蘇晟隻死死盯著那一隻手,落在床板外,朝著他的方向,手指無力的蜷曲著。誰能想到,堂堂廬州蘇府的當家老爺,最終死在齊倉這京郊小縣,一個二進四合院的府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