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初見君子(1 / 2)

夜風微涼,山穀寂靜無聲,皎潔的月光透過枝椏,在落葉麵上留下一個個小點,像極了今夜逝煙心底的洞。逝煙這個名字是知曉婚事後,自己給自己取的,從前跟母親生活不覺得無名有什麼不妥,馬上就要出嫁了,她不能再做無名氏。

今後,她是逝煙,隨母姓淩。

蘭香淡淡的,是山穀特有的,是母親特有的,亦是她特有的。她安於現世的寧靜,她安於隱世的生活,她隻是個平凡女子,有一張酷似母親又不全像的容顏,有一手令人稱奇的醫術,有一壺不染世俗的冰心,僅此而已,除去這些,毫無特殊之處。

母親說,他是個可憐人,希望她能救他。母親說,她曾受他生母之恩,乞求她代她去報恩。

逝煙攏攏身上衣裳,她知道她非去不可。不為她醫者之心,也為報母親所欠下的恩情。經這般,她也得到一個世故,萬不可受人恩情,欠下的終究是要還的。

自小,逝煙便跟著母親待在山穀,母親沒跟她提過父親,她亦從未問過有關父親的點滴。起初是不知一人在世,不隻有母親還應有父親的,後來,是知父親是母親心中的傷,她便不愛提。她和母親二人在山穀生活,無人相擾,歲月靜好,如此也甚好。

翌日,清晨。她與母親一起做早膳。

“母親,我決定出穀。”逝煙似漫不經心提起,其實她的心並不如外表來得淡然。

“不過,我沒見他之前不能給您保證我可以救他。”

母親素顏照人,臉上是以往的淡然,逝煙想,她的淡然定是襲承了母親。

擺好膳食,母親並未說話,隻微笑著示意她坐下用膳。

“娘知道要你出穀卻是為難你,多少年了,你跟著我在山穀雖少了繁華,倒也清靜安寧。娘知你喜歡現下的日子,要你出穀嫁一個陌生人是過於突然,但是你若能治好他,他會是你的歸宿,你相信娘。”

逝煙看著母親,看不大真切她眉間輕籠的憂傷。她一直以為母親是淡漠女子,不會為任何事動容,而今,也不過是一個母親。逝煙笑,不論她生性多麼薄涼,作為母親,她是十分疼愛這個女兒的。逝煙也正是因為母親對她的愛,才坦然出穀報恩。

歸宿不歸宿,她無所謂。十八年不沾****,她早已棄情絕愛。若真要說好歸宿,那麼給她一片山穀,任她自生自滅,便是最好的歸宿了。

神色淡然地品嚐菜肴,逝煙很珍惜現在最後在山穀的日子。母親恢複了常態,與她一起說笑。

她知,此行艱難萬分,她亦知,她與母親可能再無相見之日。她們竭力以完美的方式麵對離別,即使憂傷,也隱藏在笑容之下。

吹吹打打,炮竹聲,歡呼聲,一個女子一生的命運就這樣注定了。花轎裏的逝煙,唇邊是一抹淺薄的笑,如此薄涼。

她的一生,從今日來始為高牆中那個病重男子而奉獻,犧牲,直至老去死去。她卻不能悔。

安靜地聽著簾外的喧鬧,逝煙不在意外界的任何囂華,她是個喜靜無憂之人,正是因這份淡然使她走上了不能回頭的路。臨上花轎前,母親才跟她說,半月前尊貴的皇後找到山穀,跪在母親麵前以他生母對母親的恩情來換求她進宮,伴他餘生。皇後很了解她,知她醫術,亦知她心如止水的性子。這樣一個人,母親為何從未與她提過?

“娘娘,到了。”隨行的宮中女官在轎落之時,跟她說,伸手扶她下轎。

紅巾下的她,淺笑,從今以後是娘娘了,不再是山穀裏母親的孩子了。

雖有紅巾蓋頭,還是感得到宮人跪了一地,逝煙知道跪的不是她大皇子妃的身份,他們跪的,不過是她娘的地位她娘的聲望。

一朝進宮門,生死為皇家。

“娘娘,您請暫先待在新房裏,奴婢去請皇子。”

逝煙點頭,道:“有勞。”

聽她吩咐小宮女好生服侍她,然後聞得匆匆步履聲,須臾,歸於寧靜。

多有意思,沒有該有的規矩,一進宮門立馬進新房,沒有迎親的新郎,甚至連迎親親使都沒有。

屬於藥的苦澀味隨著暖風而來,才是上午,她卻已然陷入了夜的黑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