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靜靜的陪著太後漫步禦花園，百花叢中，氣氛格外的溫馨自然，太後似乎好久沒有這般有人毫不敬畏的陪過她，便打開了話匣子般，絮絮叨叨的回憶著曾經的快樂，說的最多的，還是風逸澈兒時的情景，時不時的說幾句帶著玩笑似的話，比如風逸澈幼時是怎樣頑皮搗亂，九月含笑傾聽，或低低的應下，嬤嬤跟在她們之後，不遠不近，一臉欣慰莫名。
直到天色暗沉，彎月如勾，太後忽然一臉肅然的低聲問了一句：“月兒，哀家多嘴，說一句，軒轅帝君，亦是人中龍鳳，甚至在地位處於優勢，不管天下傳言究竟如何，哀家是過來人，總是能夠分清一二，據哀家所知，那人，對你，亦是寵愛至極，你……為何選擇了澈兒？”
九月輕輕抬頭，唇角淡淡的笑意收斂，隻是靜默看向太後，眼神幽暗而深邃，神色莫名。
或許是覺察到氣氛一時有些肅然，太後微微輕咳了聲，補充道：“當然，我曆經重重困苦劫難，如今連生死都已看破，自然不會再去在意那些世俗成規，隻是，我如今，所有的，也不過這一個兒子而已，那也是……他留在這個世間生命的延續，我不願也不舍，再看澈兒受一點的苦楚，畢竟，我曾經那般……或許最沒有資格說這些的是我，但是，希望你能夠理解一個母親的心。”
話到最後，已經含著滿滿的苦澀，曾經的荒唐決定，讓她悔恨了半生，卻終究於事無補，曾經以那樣崇敬愛慕的眼神仰望著她的孩子，終究疏離得一如路人。
老嬤嬤亦是輕輕歎息，遙遙的給太後投去一個安慰的眼神。
重重回廊的轉角處，似乎忽然有一道若有似無的歎息，以及，一絲十分明顯的緊張。
九月若有所覺，轉身看去，唇角輕輕勾起。
她在心底輕輕歎息，忽然眸光如水漫過，帶著暖暖的笑意，聲音輕淺，卻堅定：“我的心裏，可以沒有這天下，他，卻不行。”
砰。
這一刻，似乎有什麼東西猛然碎裂，發出一種近似歡欣雀躍歡喜得不可名狀的聲響，那是一種無聲的，無形的，名為幸福的聲音。
太後欣慰一笑，眉梢眼角，有因著歲月無情留下的淺淺皺眉亦是染上了愉悅安心的笑意。
“好，好好。”太後拉起九月的手，輕輕拍了拍，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那個光線晦暗的角落。
知子莫若母，即便，疏離數年，她依舊是他的母親，自然可以看懂他深隱在眼底的那絲連他自己亦是沒有察覺的不確定以及淡淡的惶恐。
她這才驚覺，這個驚才絕豔的兒子啊，經曆了那般殘酷煉獄，這些年風刀雪劍，以一己之力撐住了整個風間，她本以為他早已水火不清，生死無畏，無情無欲，還是有他的軟肋啊！一如經年，她亦曾是他的那根軟肋，終究親手將他送入那真正煉獄一般的地方幾經生死掙脫了出來，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不過將他如今的軟肋，變成他生命裏永遠堅定不移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