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鄒誌對小魯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自己爬起來”,此時此刻,這句話讓小魯聽起來覺得有種和平時不一樣的份量。
朱燕珍沒敢跟她的同事坦白壯壯落榜的事實,她隻說壯壯沒有進一本的分數線,所以決定複讀一年明年再考。朱燕珍上班的寵物店中,連兩個清潔工的孩子去年都考上了大學,朱燕珍實在不甘願輸給他們。
可是阿玲卻一個勁兒地勸朱燕珍不要放棄二本,她越勸,朱燕珍的心也煩。
“你兒子要複讀的話,那你們家那個小山東怎麼辦呢?你們家裏能住得開啊?照我看小孩子總是有玩心的,你們壯壯平時家裏沒人跟他玩嘛他也沒辦法,聽你說那個小山東還是那麼一個調皮的男孩子,他還能不去打攪你兒子?”
一個煩惱還沒解決,又一個煩惱已經擺在眼前,這一點朱燕珍還沒來得及去想呢。但這確實是一個嚴肅的大問題啊。
朱燕珍突然就煩躁起來,她重手重腳拉過她正在做美容的那隻小狗的後腳,她胡亂地剪著小狗的指甲,突然,她一不小心剪到了小狗的肉上,小狗哀叫一聲,朱燕珍對著小狗的腦袋就是一巴掌:“叫什麼叫?你煩不煩?”
朱燕珍決定下班後要跟晨亮把這件事情說說清楚。
朱燕珍回到家時,家裏隻有晨亮一個人,晨亮說壯壯和晨紅他們一起去人民廣場放風箏了,朱燕珍覺得這正是挑起話頭的好機會,她對著晨亮皺起了眉頭。
“這樣下去不行的。”
晨亮一愣:“怎麼啦?”
“我是說壯壯老這樣和小魯呆在一起是不行的。”
“你看你又開始緊張了,現在不正好是放假嗎?讓壯壯出去玩玩也是應該的。十幾年緊張下來了,你總得讓他鬆馳一下吧。”
朱燕珍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考上大學才鬆馳啊,考不上大學還鬆馳什麼呀?我想來想去,這兩個人放在一起不是件好事情。”
“是啊,我也覺得姐夫他們對小魯有點太放鬆了,得提醒他們一聲。”晨亮順著朱燕珍說道。
“本來小魯來上海是因為壯壯要去讀大學了,可現在壯壯還得繼續住在家裏複讀,小魯再呆在上海就不對了。”
這下晨亮才發現苗頭有點不對,他警惕地盯著朱燕珍,看她接下去要說什麼。
“我是說現在壯壯的事情既然已經有了變化,小魯的安排也應該重新計劃了,否則這樣下去是會影響壯壯複讀的,這是絕對不行的。噯,你找個時機去跟你姐姐和姐夫商量一下,你就把咱們的想法和難處跟他們說一說,看看他們是什麼反應。”朱燕珍試探道。
晨亮衝著朱燕珍瞪起了眼睛:“虧你想得出來,這可不行!這都是幾年前早就說好的事情,等壯壯高三畢了業,就讓小魯到上海來讀高三,現在大姐和姐夫高高興興地把孩子送過來了,給學校的讚助費都繳了,你說不行就不行啊!以後當著一家人我的麵子往哪兒擱呀?這辦不到!我絕對說不出口的!”
朱燕珍也急了,她衝著晨亮嚷道:是你兒子重要還是你的麵子重要啊?你想想看,如果壯壯接下來的這一年再給耽誤了,你這長線就要做一輩子了!你這麼聰明的一個人,自己想想看吧!
朱燕珍說完,一扭頭走了出去。晨亮哭喪著一張臉坐在那裏,仿佛真的被套牢了一樣。
二
晨光、宋瓊拎著大包小包跟在歡蹦亂跳的呂優身後走上樓來。到了呂母家門前,優優把房門敲得咚咚響,連門鈴都不按了,興奮地催促著晨光、宋瓊,讓他們放下行李後趕緊下來,自己先去見姑姑、姑父和小魯了。
優優進了奶奶家,跟大人們打過招呼後就拉著小魯和壯壯進了北屋。神秘兮兮地掏出兩塊刷了清漆的鵝軟石送給兩個哥哥。小魯掂了掂優優送給他的石頭,有些失望:“我當你帶什麼好東西給我們呢,不就是塊破石頭嗎?不能用也不能吃的……”優優撇了撇嘴:“你就知道吃啊?這可不是塊普通的石頭,你把它翻過來,看看這上麵留有誰的真跡。”小魯把石頭翻了個個,隻見背麵上寫著用毛筆寫著——一個偉大的靈魂一定是經過重重磨難而不倒的靈魂。壯壯也翻過來看,上麵寫著——不是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這上麵的字都是我寫的,現在你們知道它的價值了吧?一人挑一塊,小魯哥,你喜歡哪一塊?”
“隨便。就這塊吧,這塊沉一點兒,回頭我要是看誰不順眼,就拿這塊石頭砸他。”小魯說著就假裝要把石頭扔出去,優優氣得照著小魯後背拍了一把掌。壯壯定神看著手裏拿著的那塊石頭,他伸手輕輕地撫摸著上麵的字,他眼裏透著憂鬱:“不是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優優,你這幾個字寫得真好。可是你知道嗎?吃過苦不一定就能得到梅花香的。”優優瞅了一眼小魯,小魯假裝沒聽見,還在擺弄著那塊石頭。優優畢竟是女孩兒,同情地勸慰著壯壯:“壯壯哥,你看你又沮喪了,你得振作起來啊,要對自己多一點信心啊?”
“等你們上了高三,你們就會知道要保持所謂的信心是件多不容易的事情了。高三的生活就如同是人間地獄,你們馬上就會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滋味了。”壯壯沉重地像個老學究似的……小魯搖了搖頭:“唉,壯壯,你別誇張了好不好,沒這麼嚴重吧?這兩天我都被你說得做惡夢了。優優說得對,你得振作起來了,不就是高考落榜了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啊?從頭再來嘛。”優優一個勁的點著頭,示意小魯說得對。小魯來勁了:“我看我們還不如就近找一個好玩的地方,先痛痛快快地玩一場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