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茶室溫暖如春,忽然間溫度竟似降下許多,有絲絲徹骨寒意自林離散發出來。
林離微仰下巴,你認識汪遠圖,什麼意思。
你是想要表達什麼,是想說你和汪遠圖是一類人嗎,是想威脅我嗎。
盧正氣咯噔一下,卻不知說錯了什麼,見林離臉上不加掩飾的不善之色,慍怒不已。
再怎麼說,他都是北海市長,林離居然敢跟他甩臉子。
盧正氣一時好象忘了,林離不但甩臉子,還很喜歡打臉,更不在乎他是不是市長。
極力壓住惱怒,盧正氣婉轉的說:“我和汪遠圖十多年前搭過班子,他那個人膽子太大,做事無法無天,我不喜歡他。”
“知道他車禍死了,我反而認為那是他走運了,不然要是繼續下去,遲早會惹出更大的禍。”
朱紅子自進來後,就一直凝視陸雲霄。陸雲霄給他的感覺有些怪異,像修行者,但又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不過,直覺告訴他,這個儒雅中年很強大。
林離不動聲色的伸指,在茶幾上敲了敲,充滿不耐煩:“盧市長,要談就直接一點,我沒工夫聽你瞎扯。”
“你是不是為了化工爆炸案來的,不管你是市長還是省長,是男人就幹脆點。。”
盧正氣表情一僵。一層淡淡的綠意罩住半張臉,心中的波濤自是瘋狂的掀起來:“化工爆炸案發生時,我和汪遠圖搭班子。其實我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後來才略知一二。”
“不知林先生是怎麼知道的?”
林離討厭官場中人的說話模式,個個都雲山霧裏九曲十八彎的高深莫測狀。
“有意思嗎。盧正氣,我就問你,你這樣有意思嗎。你吞吞吐吐,扯東扯西,無非就是想問我,我到底有沒有你牽涉當年化工爆炸案的罪證。”
“想問,就直接說,別拐來拐去。”
盧正氣的慍怒迅速變成了大怒,一路走來,有多少平民百姓敢在他麵前這麼說話,甚至是肆無忌憚的提起他的瘡疤。
正欲暴走,卻想起林離可能有的東西,涵養令他極為艱難的壓住怒火,舉起茶杯擋住臉色沉思半天。
茶室的氣氛竟有些凝固了。
林離泰然處之,半晌才徐徐一字一句道:“你是怎麼動了張鬆霖他們,我不管。”
“你是怎麼知道張鬆霖他們的秘密,我不管。”
“你在我身邊收買了什麼人,我也不管。”
“我隻要一個結果!”
林離鏗鏘如鐵:“我給你十二小時,然後,我要看見所有針對他們的事全部沒發生過。”
“否則,你就等著中紀委請你喝茶。”
盧正氣臉色數變,就跟一變色龍似的,變來變去,半天才低著頭,臉色赤紅。
被當麵威脅的滋味,當真是不好受,難受到了極點。盧正氣相信如果不是自己涵養好,說不定當場就掀桌子走人了。
他漲紅了臉,隱隱有一層青色,磨牙般的聲音冒出來:“中紀委想請我喝茶,也沒這麼容易。”
“不過,我答應你,十二小時。”
盧正氣從來沒有這麼屈辱過,是的,和官場中人妥協,那是應有的,那不會有屈辱感。可是,他眼下卻是向一個無官無錢的平民屈服了。
茶室中陡然靜了下來。
林離垂頭半晌,忽然身體慢慢的顫抖起來,發出冷笑,肆無忌憚的縱聲冷笑,笑聲在茶室中回旋,竟笑得徹骨冰寒。
漸漸的,林離的頭仰起,身體急驟顫動,笑聲如狂,震得這茶室竟有餘音哆嗦。
盧正氣和陸雲霄,甚至朱紅子都不知道林離在笑什麼,茫然的互相看著。
但,他們立刻就知道了。
“原來當年的化工爆炸案,你真的主謀之一。原來,你和汪遠圖真的是一路貨色。”
“幸虧你自動跳出來了,要不然,我還真不知道有你這麼一個藏住的主犯。”
“你真以為我會跟你談判?你真以為我會跟像你這樣的人談判?”
“像你這樣的人,像你這樣的官,少一個,就是少一個禍害。”
“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林離笑得是前仰後合,笑得是眼淚都颮出來了。隻是,在笑容的背後卻是如烈火一樣的憤怒。
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那起爆炸案的知情者已經寥寥無幾。林離恰好就是其中一個,他知道那是多麼殘忍,而且多麼冷酷的一件案子,隻有冷血的人才做得出來。
盧正氣原本就赤紅的臉,更是宛如猴屁股一樣快要燃燒起來了。
不是他笨得被林離套出話來,純粹是他沒想到林離壓根本沒考慮妥協。盧正氣是為官者的標準思維,任何東西都可以拿來妥協拿來交換,這套思維模式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