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沉默了。
他的臉上，那些刻意做出來的嘲諷模樣，也隨著他的沉默而褪去。
“……你想知道什麼？”小十抬眼看他——這是小十進屋後第一次拿正眼看司空德茂。
“為什麼是小坤？”司空德茂的疑問脫口而出，仿佛他把這個問題含在嘴邊，想要問出口，整整等待了二十年。
“因為他是‘他’。”小十同樣回答得很快，根本不需要思考似的：“準確說來，我要找的不是‘司空坤’，而是這一世恰巧是司空坤的人。”小十說了繞口令一樣的話。
短暫的沉默，我和司空德茂都在思考小十這句話的意思。
很快，司空德茂得出了他的結論：“你與——‘那個人’有著隔世仇怨？”
仇怨？
我聞言一愣。
為什麼他會這麼想？要我說，就算是隔世的關係，也該是“情緣”才對吧？雖然，那兩個人現在的相處模式有點像是彼此的冤家。
可不知為什麼，小十沒有糾正司空德茂的說法：“也可以這麼說吧。”
司空德茂的表情複雜起來。看得出來的是，他對“司空坤與小十是隔世的死對頭”這個答案感到有一絲絕望，畢竟，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無論他做什麼，基本上都不可能讓小十改變“傷害司空坤”的念頭。
——以上，是我的推測而已。不過我有兩件事不明：第一，為什麼司空德茂會認定小十必定是要害司空坤的？第二，為什麼司空德茂在覺得小十不可能改變主意後，會顯得那麼沮喪？他就那麼沒信心能製服小十嗎？
還有就是，這個司空德茂，關心司空坤的程度也有點太誇張了吧？連“絕望”的神色都透露出來了——伯父對侄子，至於這樣嗎？
“我還有一件事不明白。”司空德茂沉緩的口氣，配上他的表情，真的很像電視上那種馬上要赴死，然後希望在死前弄個明白的悲情角色。
這麼一想，我有點怕怕的。整個會麵情形和我預想的大不相同，小十反而處在強勢，司空德茂，這個一開始被標簽為“壞人”的中年男子，一再顛覆形象，變成了被逼到絕路，隻能最後放手一搏的可憐人。
不知道他的“最後一搏”究竟是什麼，我深深覺得場麵呆會可能會不受控製。
“你說。”小十應道。
“你若與他為敵，為什麼在二十年前，那一次動手，沒有直接取了他的性命？”司空德茂微一停頓，繼續道：“反而在我趕到時，對我說你將會在小坤二十五歲生日時帶走他？”
小十歪了歪頭，給出了答案：“我要等他長大。”
戲弄人似的回答，但小十是認真的。
司空德茂聞言似乎受到了重創，臉都白了。
我試著按他的思路想了想，倒也可以理解。小十這麼說，在他聽來，不啻於是殘酷的惡魔之言吧。
我真替小十著急。他這麼任由司空德茂誤會下去，不知道司空德茂為了保全司空坤，會對小十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可是，我又擔心小十這樣做是有原因的，因此也不敢輕易出言澄清。
司空德茂護犢心切，對著小十幾乎咬牙切齒起來：“你究竟想要什麼？”
小十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回答得幹淨利落、清楚明白——
“司、空、坤。”
片刻的靜止，不安得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小十的回答使得“和平談判”的可能徹底破滅，司空德茂的眼底，染上了瘋狂的神色。
剛才的一番談話中，我和小十都進到屋內，可是我們並沒有注意到，司空德茂沒有移動過腳步，始終是站在門邊上的位置。
於是，當他一手關上門，另一手迅速從門後抽出什麼東西時，我和小十一下子都有些反應不及！
厚重的門被關上，下一瞬間，我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但小十的臉色卻突然有變！
我根本來不及問他是否感應到了什麼，因為司空德茂握在手中的東西，奪去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血劍！
是林清麟的那把血劍！我不會認錯的！
如同見到親人般的驚喜還不及擴散，便被更巨大的恐慌所取代——
為什麼血劍會在司空德茂的手上？林清麟借給他的嗎？那麼林清麟人呢？
想到另一種可能性更大的解釋，我幾乎要衝上去抓住司空德茂，問他林清麟的下落。
我差點就這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