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厄運不獨行(上)修(1 / 3)

祭神日後,吉瑪漸漸有一種特別的感覺,細沉的聲音在耳邊徘徊,陌生的記憶偶爾閃現,有什麼快要來了。一天又一天,同樣的手腳和身體,漸漸變得熟悉而又陌生,似乎多了一些東西,不是在皮膚,流淌自血脈。

冬去春來,前院裏橡樹長出新芽的時候,城堡中陸續有人生病,最初沒什麼人重視這件事——每年的這個時候總會有幾個人生病,抗一抗也就過去了。可這次完全不同——幾乎沒人躺下去之後還能再起來,嘔吐、發熱、喘氣、身上不斷有地方變成紫色或者青紫色、黑紫色,甚至發腫、出血,吐血,直到不再呼吸。

沒有人能阻止這件事情,事實上也不知道該怎麼阻止。即使是仔細檢查過的看起來很健康的人也會突然發病倒下,不再起來,除了祈禱和謾罵無事可做。焦慮、恐慌、痛苦以及掙紮,在大地女神的二級牧師,男爵大人的同族,西倫納爾牧師也感染亡故了之後,還算健康的人僅剩下一個希望——離開。

“可惜沒有我,”吉瑪想著,她和尼爾斯少爺同天發病,這當然不意味著他們得到同樣的待遇。尼爾斯少爺躺在柔軟的大**上休息,吉瑪被扔到低矮的女仆房苦熬;尼爾斯少爺被小心地護送去神殿醫治,治療術延緩他的病情,吉瑪在鋪著幹草的地鋪上掙紮。痛苦也分貴賤。

枯草一樣的頭發混著泥土團團縷縷地黏在她腦袋上,眼窩深陷,蠟黃的皮膚上有些黑紫色的斑點,眼睛卻異常閃亮,鬆枝似的黑手摩挲著周圍,尋找著哪怕一點點可以吃的東西。

“我感覺到力量。

我這麼與眾不同……

我一定不會死!”

曲埃爾的瘟疫已經完全控製不住了,盡管男爵的衛隊已經吊死了5戶想要逃走的農奴——從老到小,但是這些似乎完全不起作用,黑色瘟疫讓人們心膽俱寒。逃跑這一對“食草者”來說根深蒂固的本能在這個時候體現得淋漓盡致。哈?你說“食肉者”?他們稱之為戰略性撤退。

現在,赫倫男爵夫人也要帶著他的家人去艾克斯城了。匆匆收拾行李、財物,鎖緊地窖、門窗和一切能開的地方,帶著僅剩的幾個還算健壯的仆人以及他的衛隊,赫倫家的馬車匆匆上路。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大家都知道剩下的人都已經被放棄了,不管是城堡的仆人還是其餘的農戶……祈禱吧,也許還能看見明天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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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陽光從薄霧中穿過,淺淺地撒在地麵上,帶來一絲似有若無的暖意,“赫倫的山岡”上靜悄悄。

吉瑪從房間慢慢挪出來,用手扶著門框眯著眼向外麵看。灰黃色的頭發一縷一縷黏在頭上,皮包著骨頭,粗麻布的衣服就像套在麻杆上,牆壁上的小窗微風吹過,衣服空蕩蕩地擺動,脖子上係著灰土油膩髒兮兮的皮繩,繩子上套著一顆灰綠色的圓珠子。

迎著陽光,她的嘴角微微向上彎,我終究沒死!

薄霧散去,天空似乎還格外得藍,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閃著亮白色的光,白得刺眼,刺眼得讓人想流淚。

等了一小會兒,似乎有了些力氣,9歲的小女孩兒咬牙朝前麵的城堡走去,從昨天到現在,她還沒有吃過任何東西。她的身後,黑洞洞的門口散發著惡臭和腐爛的氣息,沒有一絲動靜。這裏和城堡外麵一牆之隔,城堡裏麵所有生病的人的住處,與城堡中樞之間隔了一個後門,不過在主人離開後,木門就被關上,用鐵質的鎖鎖上。

“不知道會不會有用,試試看吧。”吉瑪心想,趴下掀起貓狗門的門板,看向裏麵。

後門的看門人,老吉姆一般把鑰匙掛在門後旁邊的小房間的牆壁上,他在吉瑪之前幾天就病倒,不過鑰匙的地方應該沒變。最好小房間的門沒關,那樣把鑰匙弄出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