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哎,那個人啊!萍水相逢罷了!阿凱是舞會上認識的。
小晨:哦,那你好像沒說過。
母親:小晴,什麼時候把阿凱請到咱家來坐坐。
小晨:對,對!
小晴:〔含糊地〕哦。
〔晚飯後,小晴在廚房刷碗,母親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新聞,小晨回屋裏做作業〕〔小晴坐在寫字台前,點亮台燈,第二遍讀那封信,麵無表情;魚把嘴露出水麵一張一翕的〕
魚:〔水“撲嚕撲嚕”聲〕人的心思很難猜測,因為他們總是想得太多,殊不知想來想去,往往改變了思考的初衷。我是一隻思考的魚,但是我表達感情的方式極為簡單,我想說“是”我就吐一個泡泡,我想說“不是”就吐兩個,沒有那麼多的拐彎抹角。我也比人類自信,不懂什麼是驕傲和嫉妒,快樂很簡單,有一方小小天地已經足夠。
〔接下來幾組鏡頭銜接,速度比較快,情景與上麵的類似,隻是人物的發型、衣服、神態、燈光強度、房間裏的物品擺設有些許變化,與此同時魚的獨白為畫外音〕
魚:人類的生活原來是這樣的單調,日複一日,幾乎沒有什麼不同。
〔鏡頭變化:母親在廚房做飯,小晴在屋裏睡覺,小晨在房間裏做作業;三人圍坐吃飯,小晴看信,小晨坐在沙發上看新聞;小晴給魚喂食,母親打掃房間疊被子,小晴做菜,三人圍坐吃飯……〕
魚:不過,在這種日日雷同的生活中,有惟一的特殊之處,我想,也許,我發現了小晴的一個秘密。
〔傍晚,小晴和母親在家,小晨放學回來〕小晨:姐,信。
〔小晴接過信,直接走進自己的房間,在寫字台前坐下。她沒有拆信,隻是把信對著燈光看了看,又奇怪地揉一揉信封,然後,拉開寫字台的某一個抽屜,鏡頭拉近,抽屜裏有一疊整整齊齊、厚厚的信〕〔小晴打開台燈,從旁邊拿出一疊信紙,和一支墨水筆,開始寫信,時不時咬咬筆杆,時不時對鏡子照照,時不時若有所思地凝視著魚缸。夜裏,房間裏黑咕隆咚,魚在水裏浮著不動,隱約聽到壓抑的哭聲〕
魚:她最近瘦了,臉色也很不好,但是她每天都要精心打扮才出門,我不知道她在那個所謂的學校裏是不是有其他朋友,因為我所能看到的,隻是她獨來獨往,兩點一線,哦,不對,我想這兩點之間,還應該有另一個地方。
〔小晴寫好信,小心地折好裝進一個空信封,把信封糊上,在地址欄寫下:寄本市朝陽東路12號樓302室王晴小姐收。鏡頭轉換到大街上,小晴背著包,走在去學校路上,路過一個郵筒,把信投進去。鏡頭轉換到家裏,小晴拿著信走進房間,拉開抽屜,把它放進那一疊一模一樣的信中間,鏡頭給新來的信一個特寫,赫然看清上麵的字,就是“寄本市……王晴小姐收”,抽屜關上〕〔另一天,傍晚,隻有母親和小晴兩個人吃飯〕母親:你最近怎麼臉色這麼差,多吃點。〔給她夾菜〕小晨現在天天在學校晚自習也不回來吃飯了,我菜做得那麼多,別給浪費了,多吃點,別留到明天。
小晴:哦,知道了,我這不是一直在吃麼。
〔沉默〕母親:什麼時候叫阿凱到家裏來看看你吧。
〔小晴沒說話〕母親:〔試探地〕你們怎麼了?是不是吵架了?
小晴:沒有呀。
〔母親看她不願意說話的樣子,歎了口氣,繼續吃飯。小晴默默地夾菜,嘴裏含著一口飯不動〕〔小晴寫信,魚從水麵看清她的臉,臉上帶著陶醉和癡迷的神態,筆尖在紙上飛快地移動。寫了三張紙,末了在署名地方寫上:“愛你的凱”。小晴凝視著魚缸,眼神比較怪異,其實她是在看魚缸玻璃映出的自己的臉。她湊上唇去,輕輕碰了碰魚缸。她低頭看看剛寫完的信,把最後的“凱”字劃掉,在旁邊位置寫上“晴”。〕
魚:我開始覺得害怕了,得知事情真相總讓人毛骨悚然。其實很久前我就應該知道,阿凱這個人其實是一個子虛烏有的人物,“他”不過是小晴曾經的想像中的一個完美影子,這個影子能滿足她的虛榮她的驕傲,也填補她心中的空虛和蒼白。然而他終究是一個幻覺,不是長久的依賴,可悲的是,小晴不僅在欺騙自己中逐漸相信和習慣了他的存在,而且不可自拔地喪失了離開幻想支持獨立生存的勇氣。最後的結果,是她愛上了自己。
〔鏡頭是魚的視角,透過玻璃和水看外麵的世界。鏡頭漸漸模糊,仿佛變成一個漩渦,有種眩暈感〕〔早上天亮,女孩突然驚醒,看看旁邊鬧鍾,起晚了,慌忙穿衣、洗漱。臨走時給魚缸換水,不甚把水灑在寫字台玻璃板上,但是她沒留意,出門走了。鏡頭在寫字台上,魚缸缸底在水的潤滑下,慢慢地向寫字台邊緣滑動,缸裏魚兒無辜地睜著大眼,仿佛不知危險將至。魚缸滑到邊緣,傾翻,摔到地上碎成幾瓣,水花四濺。魚在地麵淺水上不住掙紮。魚躺在淺水裏,沒力氣動了,嘴一張一翕,鏡頭注意拍魚的眼睛。魚不再動,鏡頭緩慢拉開〕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