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禍難期,不可妄行······”聶一戎將這八個字低著聲音重複了幾遍,眼神直勾勾的盯著那小女孩,一對眸子寒光閃亮,淩冽迫人。
十年前,聶一戎在江湖上腥風血雨,快意恩仇時,死在他刀下的江湖豪客不知凡幾,雖然這十年為了慕道求仙,他有意收斂殺性,就連方才與平驚瀾比鬥時,也未曾使出殺招來,然而此刻他一生夙願毀於一夕,心如死灰的同時,一股無名邪火卻湧了上來,委屈,憤懣,不甘,仇恨,種種情緒如同一團團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燒,讓他恨不得一刀將自己胸膛剖開,把一腔熱血灑出,好痛快一二。
他這模樣,便是一向混不賴的平驚瀾見了,都有些發怵,何況自小生活在溫房裏備受嗬護的小女孩,她平日裏見的都是同門修仙之輩,講究的都是養氣於內,便是對她最為嚴苛的娘親,最多也不過是厲聲訓斥幾句罷了,而此時聶一戎一身煞氣,仿佛一頭欲擇人而噬的猛鬼野獸,這陣仗,一下子便將這小女孩嚇唬的有些發蒙。
小女孩又是害怕,又是擔憂,囁嚅了半天,小心翼翼向聶一戎道:“大叔,你、你也別難過,大師公說過,你修仙資質是極佳的,先天內功也修煉的不差,便是再有個二三十年,氣血也不見得會衰弱下去,雖然、雖然我們天河劍派不能收你入門,但是也許有別的門派不是很講究氣運大勢的,你拜入了他們門派,也是一樣能修仙的,不比、不比我們天河劍派差多少!”
小女孩心中,自然是自家的天河劍派冠絕神洲,於修仙一道上獨領風騷,孰不知這天下除了他天河劍派,更有三處聖地,一座仙島,更加超然於世,隻不過那幾處地方,便對修仙者來說,也猶如神龍在天,見首不見尾,蹤跡無處可尋。
“再有個二三十年,再有個二三十年,哈,哈哈···!”聶一戎滄然一笑,聲音中充滿了淒愴,“這一座劍仙壁,便讓我枯坐十年,神洲雖大,我又哪裏能再找一處仙跡,然後再枯坐第二個十年?!”
他言至末尾,語音直轉淩厲,往前一指,向那女孩厲聲問道:“你告訴我啊,你們這些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家,你倒是告訴我,我還能哪裏,找到肯收留我的仙宗道門?”
小女孩吃了他一嚇,委屈得都快哭出來了,她自幼出身山門,便是星羅山也不曾出過,哪裏知道其它道門在哪裏,便是平時聽長輩提起,也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她雖然心地善良,卻也不是忍氣吞聲的主,當下把俏臉一扳,瞪著眼睛道:“你這人好不講道理,若不是我,你便在這裏繼續坐上十年,又能怎地?我們天河劍派又沒巴巴的求你來拜師,也不曾收你的束脩禮金,你倒覺得我們欠了你什麼,你倒說說,我們虧欠你什麼了?”
小女孩這一串反問,聶一戎一時間無言以對,天河劍派以劍仙蹤跡為餌,釣天下英雄俊傑來入山門,這件事情其中底細本就少為人所知曉,便是小女孩,也不知自己師門十年前那一次聲勢浩大的“飛劍出天河”,裏麵到底有什麼謀劃,聶一戎此刻自然也說不出“你們欺騙了我十年光陰”的話來,然而,道理雖然可能想不通,但心中那股怒火卻各加熾烈,聶一戎虎目一瞪,向那女孩道:“我不與你這小娃娃爭辯,你引我去見你家大人,我當麵問他個清楚!”
他此時言語中再無客氣,也不再叫人家“仙子”,而是改回了“小娃娃”。